季后目光垂落在萧崇叙跪伏在地的背脊上,萧崇叙幼时襁褓里的模样她已经记不真切,而后数年前少年萧崇叙身体正在抽条,挺拔的身体远远望去还有着少年时期惯有的单薄,可如今的萧崇叙已经寻不到半点儿单薄的影子了。
她的陌生的孩子已经脱胎换骨地长大。
季后垂在身侧的手不由颤抖,手掌因为刚才过于用力,这时候微微有些发麻。
她到底是被这一声“皇后娘娘”伤到,此前为让萧崇叙称自己为母后,也是经过数回的纠正。
季后胸口剧烈地起伏一瞬,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想挽回一些什么一样,克制着自己的语调:“若是叙儿当真好此道,我自当为叙儿挑拣些底子干净的送到你崇王府的后宅里去,我儿清苦多年,如今这么一点欢愉我自不忍剥夺。”
“可是……可是那小九实在是不行!”
“你明知道他是怎样凶残的一把无骨刃。”她大口喘着气,情绪已然不稳:“那孩子心性难测,实非良人啊!离王这样的思虑周全的人,都折在他的手里,数十朝官一夜之间,他说杀便杀了,那屋的血腥味至如今都散不干净,梁昱衍与他主仆相伴多年,如今下落不明,你焉知在他手里到底是死是活?他这样的一把凶残无人性的无骨刃,你却容他在你塌旁安睡,你叫为娘如何能够安得下心啊!?”
“是为我安不下心,还是为了哥哥?”跪在地上的萧崇叙突得出声,“十九年来,我在渡空山上,您一回都没来看我,可自从哥哥出事,您不顾山路跋涉,三上渡空山。”
“您总说我与哥哥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该是互相帮衬,可是哥哥想要皇位,您殚精竭虑,千方百计也要助他。”
“可于我而言,良田宅院,权势地位我皆无所图求,只唯愿身侧能有小九相伴,您却百般阻我。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说到了我和哥哥这里,便只有哥哥能在您掌心里头,得您偏爱,你张手见他,便再瞧不见背后头的我了?”
这一句句话恍若冷鞭直冲季后心扉而来,她错愕而又难以置信的望着萧崇叙,她原以为萧崇叙此前表现得闷声不吭,甚至在自己面前多番闹脾气,不愿听及那些要他与兄长睦好的话,不过是自小养成的孤僻性子,跟谁都是如此不愿亲近的姿态。
未曾想,他竟在心里头这么暗自计较过,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头恐怕是从山上下来时就已然是伤了心了。
季节后终于恍惚念道,纵然心里头对二子怀有亏欠,决心补偿,却还是不免多有疏漏。
她怨怪萧崇叙性冷,难捂热的一颗心,却没有想过自己一碗水根本就未有过端平的时候,也难怪萧崇叙在自己面前对兄长多有抵触。
此时,季后再抬眼看萧崇叙脸上的巴掌印,再是绷不住那一张脸,似乎是想抬手摸一摸,却抬到半空像触了疼一样收回了手,蓦然红了眼眶子。
“是……是我这个当娘的做事不周,我……”季后声调变得不稳。
“我那日并非是与皇兄故意作对争吵,我已经答应他会带小九取来遗诏相助。”萧崇叙语气里已然带上了几分心灰意冷:“五年前我回宫贺寿,我曾向您求要带一人上山,那御膳房的小圆脸儿正是小九所扮,您也说过,我从未张口向您讨要过什么,只这么一次,既当初应允了我,如今也莫要食言,将小九还与我吧。”
季后听他此言,才知是她贸然鲁莽了,原本是由自己出头解决了这叫兄弟欲强的麻烦根源,没承想这二人早就已经达成协议。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晚了。
“非是为娘不愿交出小九,而是他……在我命人将他带走审讯的路上遇袭,被人劫走了,如今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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