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伊莱望着梅琳达的脸,不合时宜地想,这位夫人为什么没有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化妆呢?
什么人不会化妆呢?伊莱最终从很爱看杂书、又因为幼年在弗朗西斯之外生活不是很忌讳神明相关话题的大小姐口中得到了答案——侍奉神明的人不会。
伊莱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和奥林逃脱的那个夜晚,薇尔抱着他在晦暗的林间小路上行走,他看见薇尔换下了女仆服饰,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带着黑白拼色的头巾。当时他还不知道教廷的存在,在心里想:薇尔像一个教堂里的修女。
“父亲,”伊莱说,“教廷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听见这个问题,迪伦毫不意外,他伸出手轻轻捏了一把伊莱的脸颊:“我以为你会问得更早一点。”
他在绑架事件、马铃薯红薯事件与威尔斯商会事件之后都打过无数次腹稿,纠结过无数次要不要把一切对伊莱和盘托出,然而他这个永远保持着一颗好奇心的小儿子从来都没有问过一次。
看似非常怕麻烦的奥林就不一样了,奥林一开始没有从他这里获得答案,马上就转头找了还呆在监狱里的伦克朗。
伦克朗当然不会瞒着奥林这个唯一的血亲。
伊莱把自己没什么肉的脸颊从迪伦的手中解救出来,他撅着眉揉揉自己被捏的地方,嘟嘟囔囔地抱怨:“捏多了会流口水的,父亲。”
迪伦朗声笑道:“可是我们的小伊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笑过之后,迪伦的目光落在委委屈屈地揉脸的伊莱身上。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伊莱当然还很小,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面容已经开始褪去温软的稚气,逐步露出掩藏在精致外表下的凌厉和锋锐来。迪伦几乎能够想象到他十五六岁、二十一二岁时是会什么样子,他温和又强大,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把弗朗西斯和柯蒂斯的特质结合得这样好。
好到他仿佛就是弗朗西斯和柯蒂斯的起始。
“与生来被世界宠爱的幻想种不同,人类无法聆听到神的旨意,于是曾经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伊莱眨了眨眼睛,这和克拉伦斯从大小姐的书上看见的那个故事是一模一样的开头。
“终于有一天,神眷者出现了,他们教导普通人类从神明那里得到的技法,想要从神明那里获得强大力量或者丰厚馈赠的人把他们视作与高高在上的神明之间沟通的桥梁,这就是最初的教廷。”
迪伦说得非常平淡,然而伊莱却拧紧了眉头。
他问道:“如果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神的旨意的话,谁又能确定这些旨意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迪伦的金色眼眸中透出一股难以形容又蓬勃待发的情绪来。在这样的眼神之前,伊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直到像整个人都扎进了一颗强壮的心脏里,它在四面八方不断搏动,血液循环的声音从伊莱的右耳环绕至左耳。
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
“许多年前,一些人类和你生出了一模一样的怀疑,他们离开了故乡,来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之上。”
迪伦托着伊莱的手臂根部,轻轻松松地让他坐上了窗框。领主书房的高度与瑞兹曾经落脚的塔楼齐平,视野绝佳,几乎能把整个花园尽收眼底。
伊莱看见了自己的试验田、经常和克拉伦斯一起呆着的亭子、菲瑞娅的木制花房,丹娅在厨房的墙壁外叉着腰和丈夫弗洛说话,米娜在隐蔽的一角挥舞着棱刺,奥林背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重剑在城堡门口和比他大三岁的大小姐告别。
那种奇妙的感觉第三次出现,他的视野在这一刻不断攀升,一往无前地穿过了石砖的屋顶与漂浮的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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