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吴新丰出列下跪:“兰门、陀慧位处荒漠一带,前几十年来一向沙匪横行,那贼子乃是异域人,野蛮无度、凶悍无比,非是我大胥官兵所能抗衡。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将两县百姓往内陆撤离,并加强边关防御。”
还未等皇帝回复,空荡的殿中便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吴大人这话是要舍了兰门与陀慧两县了?”
昏昏欲睡的元锡白闻言,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这庭上敢在圣上面前和那些老滑头叫板的,便只有那个人了。
“右相有何见解?”皇帝听见宋钊打断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稍微精神一点地坐直了身子。
“兰门与陀慧是与西翊交接的关键要塞,倘若舍了这两城,西翊派兵攻打大胥时便可长驱直入秋月城。”宋钊音色清朗而坚定,恍若珠落玉盘,掷地有声。元锡白看不见他的面容,却看得见他俯身朝圣上下跪的背影:
“臣认为,兰门与陀慧,不可舍。沙匪再凶悍,也必须除。”
又经历了一番细碎的讨论,朝中绝大多数都是附和宋钊的人,最终敲定由车驾派并州与绥州的精兵五百前去剿灭沙匪。
元锡白看着那些原先力挺吴新丰的老头纷纷墙头草似的倒向宋钊,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皇帝偏爱右相已经明目张胆到举朝皆知了。
下朝时,他在宫门口碰见了张宇贤。
“老元!”
元锡白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步子来等他。那人似乎每日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念间就忘了上次和他闹变扭的事情了。
“今日弹劾的失仪官员里没有你诶,你已经去过宋府了吗?”
元锡白顿了顿,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去了……”
“怎么样?宋大人很好相处吧,我同他说话时感觉他一点架子也没有。”
元锡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好相处”、“一点架子也没有”与昨夜的宋钊联系在一起,不仅没平静下来,反而连额角的青筋都爆出了几根。
“张宇贤。”
张宇贤傻傻地应道:“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有个鲜明的性格特点。”
“什么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宇贤看着元锡白转头上了辆马车,连忙追过去掀开他的车帘:
“诶诶诶,怎么没说两句就要走啊,我正事还没说呢,下周我闺女的百日宴记得来啊——”
“行啦,你都念叨一个月了。”元锡白朝他挥了挥手。
“走啦。”
“诶——”
张宇贤乐颠颠地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过了一会儿纳闷地挠了挠头:
“诶这老元也真是,溜得这么快还以为是回家呢,可这方向……也不是去元府的路啊?”
*
落日西下,竹边的廊柱在地上投下了静谧的影子,檐下的六角风铃在夕阳下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叮叮”的清音。在这金黄的天幕中,一轮银白又朦胧的月亮悄然升起,越过竹影、越过松枝,危危悬在了半空中。
若这里不是宋府,元锡白还有闲情欣赏一番。
一下马车,那位吊梢眼钟管家好像早料到他会来似的,打着灯笼迎了上来。
元锡白的身体僵硬得像个假人,尴尬得无所适从,只能浑浑噩噩地像个牵线木偶跟着管家走,连头都不想抬。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