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坛走到今天这一步,就非要去学导演吗,你自己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吗,真的想好了吗。
陆钧行以为自己是想好了的,可他才十七岁,视野和经历是那么的有限。
随着身边的行业前辈、过来人,越来越多无奈的叹息,堆成一座难以挪动的大山,陆钧行终于在某一天的夜里开始迷茫。
他开始害怕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配不上自己现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怕就在不远的将来,等着自己的,只是用满腔孤勇铺成的一地荒唐。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困在严重的精神内耗里,不甘心放弃自己的想法,又不知道该如何前进。”
“终于,”陆钧行顿了顿,笑了起来,“林老师,我听说了你的名字。”
好比一个谋求自救的人,终于在湍急的河流中摸到了一座浮木。
林云笙抬手,用指腹抹去陆钧行后来潸潸落下的眼泪,他之前可从来没觉得这小孩这么会哭。
“林老师,你抱抱我吧。”
还委屈得这么水到渠成。
林云笙拿他没办法,迈前一步,下巴枕在陆钧行的肩上,把人抱了个满怀。
林云笙垂下眼帘,他不懂:“可我真的有帮上你什么吗?”
明明自己对于能不能做导演老师这件事,都一直在闪烁其词。
“当然了,”陆钧行的双手环上林云笙的腰际,“你从来没对我‘放弃表演,去学导演’这件事情提出过质疑,甚至夸过我有这方面的天赋,还劝我一定要坚持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完完全全地接纳了我的选择,把我当作陆钧行,而不是演员陆钧行。”
“所以林老师,”陆钧行在林云笙的耳边轻声道,“你也不要怕。”
林云笙身形一僵,脑子里一片空白。
接着,他又听陆钧行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我会乖乖地等着十四天期限的到来,等你告诉我最后的决定。”
林云笙被人骤然戳破心中最不堪的一块情绪,或许他总要对陆钧行莽撞的不留余地,流露出几分怨怼的。
可林云笙舍不得这么对陆钧行。
他的理智几近陷落,甚至想着抛开医生的诊断意见,以同样的不管不顾去回应陆钧行。
但林云笙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
抑郁者患者最忌讳自我感觉良好。
从第一次拿到特殊脑电图报告,被医生确诊为重度抑郁症的那一天开始,林云笙看清了自己的生命是一截注定要烧断的烟灰,灰扑扑的,不堪入目。
他还记得那天很冷,医院的天花板很低,满是接收片的仪器笼罩住他的头颅,眼前一台显示屏让他不断地重复“一、二、三、四、五”。
他被要求用最常规字眼组词,他听见医生的一声叹息,他看着高昂的医药费与直白的诊断结果,便兀自恐惧起这幢被纯白所代表的建筑。
于是,自患病的六年来,林云笙第一次向别人别人坦白,自己在生病。
他病入膏肓,为此胆战心惊,痛苦不已,并且从来没有摆脱过这层阴霾。
“所以我必须等医生给我回复,这不仅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你负责。”
林云笙把具体的病名说得含糊,但陆钧行却并不介意。
他抱紧了自己怀里的人,选择尊重林云笙的决定,接纳他此刻所有厚重的愧疚、压力、与不甘,就像林云笙也曾经毫无芥蒂地接纳过“陆钧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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