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椅到殿外,明明不过数十米的距离,高璟昀像是走了好几年。
那些散落在这七年间破碎的画面如厉鬼般在脑中朝他尖啸。
高璟昀指尖因疼痛死死嵌入王庆的手臂,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可是王庆年迈这段路对他来说又何尝容易。
但是他们不能倒在大殿内,倒在群臣面前,高璟昀知道,王庆知道,守在门外的江浔之亦知道,这是他们多年来的默契。
他后背冷汗浸透,终于迈出门槛的那一瞬,双腿再也撑不住虚软的身体,眼前白光倏然消失成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而潜伏在屋檐上的秦修宁终于等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险些晕倒的皇上被一步冲上来的金羽卫拦腰接住,横抱起大步迈向龙撵。
身手矫捷的护卫一身金甲,而怀中之人似一只受伤的小兽,戴着金黄玉冠的乌发垂在金甲臂弯,仰起的那张脸竟比天上皓月更加洁白。
借着灯火和月色,秦修宁看得再不能更分明了。
脑中轰然巨响,世间一切声音骤然消失。
咚,咚,咚。
只有沉重而清晰地心跳声震耳欲聋,仿若一个巨大屏障从天而降,将他与苍生万物阒然分隔。
只是在这无声无色的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清俊的脸。
苍白、脆弱、冷漠。
就像他无数次梦到的那样,冰冷、沉默地漂浮在泉水中。
是他。
关于这张脸的记忆如荒漠狂沙朝他席卷而来。
起初发现李未寻消失的愤怒很快褪去,变成了灼心烧肺的后悔和自责。
他后悔为何那日不等他醒来带他一起上山,明明那么不舍,明明那般不愿离开那温暖的身体。
再后来,后悔和自责变成了更深的害怕。他想了无数的籍口——他定是万不得已离开,他身无分文,不会武功,走不远的。
他疯了似的找了三天三夜,可他找不到。
活不见人,死未见尸。他只能猜他路上遇到坏人,已经不在人世。可这样的想法也并没有让他好受一分一毫。
深不见底的惶惧仍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直到某日大雪化尽,他无意找到了那枚他丢掉的官银。
那是他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唯一证明。
就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恨。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归因,就像五脏六腑,一下被填回腹中。尽管纠缠错位,但至少他能活。
独龙神母说得没错,原来恨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短短一瞥,秦修宁的心脏像被抽干了血液,干瘪得拽着周围的五脏六腑一同扭曲下坠,挤压着胸腔令他无法呼吸。
直到那明黄的轿顶在视线里模糊成一个光斑,一种隐秘的力量由体内腾然而生。
他突然想再看一眼。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才从房檐上爬起。但仅仅一息之间,他变成了一匹独狼,一匹猩红着双眼、蛰伏在屋脊之上的狼,借着月色向着他的猎物疾速潜行。
丝竹歌舞之声渐远,空寂黑暗的皇宫更显幽静。
护卫和太监脚步焦急慌乱,无暇去望头顶上那一轮明月。
狭长幽暗的宫道上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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