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沉重的步子也能将人一步步押到想去的地方,抬头间,他已经走到了西暖阁的门口。他屏息凝神朝门内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秦修宁这安神药很是管用,已经让里面的人睡了一整天。想必药效也该差不多过去了,王怀安抬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可前脚刚跨进去,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一阵风嗖地从他面前刮过,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就架在了他的颈侧。
冰凉的触感、锋利的刀刃令王怀安本能地浑身紧绷,但同时他已经被抵进了门边的死角,对方的力道也死死压制着他。久经这种场面,根本无需看清对方的脸他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杀气。
原本温文尔雅的声音,如淬寒冰在他耳畔炸响,阴冷地令王怀安牙根发麻。
“你方才跟皇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高璟昀本想喊人来点灯,但是忽然的困倦袭来,他恍然大悟秦修宁所说的‘还要一会’是指什么。
一定是刚才那杯茶里放了东西,虽然他清楚秦修宁不至于要他命,但是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泛起不安,是那种看着匕首一点点靠近,而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眼睁睁看它落在脖颈上面的那种害怕。
他说是来讨债,但又几乎从不碰他。他不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落入他手中,那次在水里他的手都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身体,但是仅仅是擦了一点皮肤就离开了。
这样被他掌控的身体在他这种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得控制下仿佛更加敏感,方才不过是一个吻,他就已经有了反应。
可是容不得有更多的思考,一阵钻心钻肺的疼痛忽如其来地缠上了他的头,好像一个大锤子在他那空壳的脑子上撞击,又仿佛一块石子,丢入了水中,而他的头颅就像这水面,一轮一轮,一晕一晕的,尽往四周膨胀,直到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悄然而降的夜幕低垂如沉沙,秦修宁拎着酒靠坐在德鳞殿外的廊前檐下。黑夜蜷缩着,将萧瑟寥落的宫殿紧拥着。
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风时不时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手中的酒他一个人喝得颇有滋味。这滋味里是令人恍然的现在,和在他耳边小声喧哗的往事。
他想起在独龙他们一起过的那个新年,也是这样一个黑沉沉的夜,远处山顶的雪线几乎要被浓夜吞没,只是那时的他们沉浸与心上人互相祝福许下后半生的幸福中,并没有发觉即将要他们吞掉的森然大口正黑洞洞地对着万物苍生。
青川证,日月鉴,愿我二人岁暮昭和心不染。
岁月将这句祝愿淬成毒、炼成蛊,让他无论时刻多久想起来,都能感觉到那种火辣辣的疼。
那日的大雪里,他发了疯似地背着他在雪地里狂奔,幸福地像个傻子。
他也真真是个傻子,根本没有想他背着的、捧着的、爱着的、护着的那个人,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一声不响地离开他。
大雪落在他身上,殊不知也落在伤口上从此生根发芽。
他从脖颈里掏出一根红绳,将那一小锭银色捏在手中,神情淡漠,带着朦胧醉意的喃喃微微沙哑,唇边是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是哪个神仙说过,爱就是雪地里写诗。”
他仰头又灌下一口酒,起身回了自己睡的偏殿。
正当他吹了灯要躺下,突然听到了脚步声,细细碎碎的,朝他这边过来。
秦修宁冷静地摸出配刀,攥在手中,他屏住呼吸没有出声,若是高璟昀身体里那个傀儡,声音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这身影不算低矮,跟高璟昀很相似,但看步伐也不像那个傀儡那般杀气腾腾。
是谁?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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