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临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江逾白在家等了整整三天,都没有见到他。
每次打电话,祝临都安抚他,说马上就回来了,声音听起来疲倦极了,江逾白担心可能是出事了,可祝临就是不肯告诉他自己在哪儿,最后还是江逾白发了一通脾气,祝临才无奈告知,说自己在殡仪馆。
祝均的车倾翻在盘山公路上。
他夜间驾驶,又兼情绪激动,看黑匣子的记录,应该是他自己晚上视路不清,一时惊慌失措翻了车。
汽车跌落崖底,巨大的冲击力将车辆整个撞碎摔扁,驾驶座上的祝均,几乎被夹压成一滩肉泥,搜救队在崖底寻觅整整两天两夜,还是只能找到部分尸体残骸,剩余的,都被湍急水流混着铁皮碎片,一起冲走了。
江逾白赶到殡仪馆时,首先看到的是魏婉,她身穿暗色套装,手臂上挽一圈缟素,此时正面容枯槁,悲痛欲绝的伏在旁人肩上大哭,其他人或站或坐,都围在她身旁,眼中含泪,说些无济于事的安慰。
周围人来来往往,都在忙碌祝均的身后事。
一直寻到最里面,江逾白才找到祝临,他穿一套黑色西装,手臂上同样挽一圈白。
白炽灯阴森冰冷,映照出他惨白脸色。
长廊尽头,他独自一人坐在铁架长椅上,噩耗与解脱同时到来,化作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后脖颈,压得他垂头再垂头,无情灯光成了罩子,将他严丝合缝的封闭其中,隔绝一切喧嚷纷杂,静静的等待他溃败腐烂。
他被世界抛弃,被家人忽视,大仇得报也依然痛苦不已。
人生已彻底崩塌毁坏,死亡亦不能使这片废墟重新覆满绿意,乌云蔽空,少两朵亦无法阻止这场瓢泼大雨。
祝临闭上眼,沉沦于虚无之中,他想,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吵,要是停下,是不是就没这么累了。
“祝临,祝临,你还好吗?”
日光破开黑翳,他的太阳朝他飞奔而来。
祝临被他一唤,才终于恍然回神。
他渐渐找回眼前焦距,有些茫然的看江逾白焦急神色,不解道:“为什么不好呢?我从小就一直盼着他去死,现在他终于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语毕,他还非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以此昭示自己心情愉悦,毫不在意。
可状态骗不了人,祝临面若死灰,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眼外围了一圈憔悴暗色,血丝捆束眼球,凸出疲惫不堪,他熬了好几天,一直没睡过。
“祝临,先不想了,我带你回家睡觉好不好?”江逾白看得心疼,轻声细语的问他。
祝临闻言又垂下眼,缓缓摇头。
他低声嗫嚅道:“我不想睡觉,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要把它想通了才能睡着。”
“什么问题,你说给我听好不好,说不定我知道答案呢?”江逾白耐心哄他。
祝临抬眼,对上江逾白澄澈担忧的眼睛,困惑道:“他就这么死了,那我遭受的那些折磨和虐待算什么呢?我忍了这么多年,准备好好报复的时候,他却死了,那我受过的罪,该去谁身上讨回来呢?”
他眼底弥漫着深深的疑惑不解,仿佛这件事真的让他困扰极了,随后,祝临的眼神就又失焦了,他自言自语的喃喃反问自己,“还是说,老天爷降下他来就是为了惩罚我,或许我根本不该报复他,我天生,就是活该被人这样对待的。”
江逾白看他这副模样,心间似被钝刀子磨一般,疼痛难忍,久久不散,只恨自己不能替他承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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