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考证,程策就怨气冲天,留下来多言了几句。说:“金哥我可苦死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还是一对一辅导,我连开个小差都不行。你看看我,我是读书的料吗?这几天我是劳心又劳神,瘦成针了都。”
我瞧了瞧他的左半边门,又瞧了瞧他的右半边门。“什么针?定海神针?”
程奔带着老管家出来迎我,我进门,他着意朝门外探了探头。“霍双送你来的?”
“嗯,我们现在住一起。”我说。他张口还欲评判,我在他第一个音节发出来前问他:“你儿子没走啊?”
他硬生生被堵了回去,背手抿嘴,装作四处看风景。
什么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小酌秉持了程奔一贯来讲究造作的作风。喝酒配了几个小菜,份量小来头不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里偷偷摸摸长的,都被他薅到了桌上。每上一道,管家还要做介绍,主料这这这,佐以这这这,点缀那那那。
管家姓黄,我们都叫他黄伯,是位身材斯称清瘦的老人。他那张脸生得颇像年画里的龙,尤其那副眉毛,龙须般又粗又长,稍稍还超过了两边太阳穴。这种长相的人据说都有些命格在身上。
程奔待他十分尊重,随便去哪里都为他多留一张椅子,多留一杯水。自己吃什么喝什么,给他同样的待遇。以上的特殊照顾都抵不过黄伯卷王之王的自觉心,我感觉他每根骨头每分每秒都不曾松懈过。
黄伯常年着装标配是西装三件套,只有在无比严酷的夏日才将外套除去。同人交谈他从不落下一句尊称和敬语,也从不多说一个字。
放下菜品,转身离去前,他按宾主次序分别向我、程奔浅浅鞠躬。他走出餐室关门的声音比我闭嘴的声音还小。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我心里发出惊叹,他活得不累吗?
“他习惯了。”程奔眼睛盯着筷子和筷子上的菜,看也不看我,却知道我在想什么。“几十年都这样,你让他松下来,他反而累。”
比起黄伯的西装三件套,更令人费解的,是程奔在家中还穿着晚礼服。晚礼服的款式当下已很少见,李沫曾教我分辨过西装款式,我能记住的不多,但这种廓形太独特了,学名叫塔士多,放在电影里还好,现实中穿就有些装逼。
“就像我们那里的农民。”我接话,“十岁下地干到八十岁,从来不生病。休息两天反倒什么毛病都来了。”
程奔笑了笑,推过来一瓶酒。“今天刚得的,尝尝。”
这瓶酒正是他刚拍下的那瓶。
“太贵了,换一瓶吧。”我第一反应是推却。这个价格的酒若是给我,我一定把它当作百年后的陪葬品。
他却抢先开了瓶,斟给我一杯。“应该的。你生日快到了吧?我送你什么,你心里估计都犯嘀咕,那就请你喝酒吧。”
我生日在12月25日,正好和圣诞节同天。
酒液醇厚,倾入酒杯时从气味到声音都尤为丰腴。
倒酒时程奔低着眼,但不难看出他眼底下闪烁的细碎的陶醉的光。他在欣赏酒气的芬芳,和酒液像雪白的灵魂涌入杯中。
我只能幻视羊符号后面的数目被一万一万清空,并发出硬币咣啷啷的声音。
干掉一杯酒,程奔直入主题。“罗易勇供出了陆永开,这事难办呐。”
“这不是好事吗。”确实是好事啊?“你想让姓陆的走,我也想让他走。”
“好事?”他哼笑了声,“你家里刚发生的事,那算好事?”他,不出所料,又开始说教了。“枕头都能闷死个人,干嘛非用刀呢。”
“你找我是为了用枕头杀人?那还不如你亲身上阵呢。”酒壮怂人胆,何况我本身也不怂,直接呛他了。“我是风口的猪,让你卷进来了,你还管我吃饲料得用刀叉?”
他皱眉拍了下我的小臂,啧了声。“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你都快刀斩乱麻了,我再劝也来不及,说给你听,是让你今后碰到别的事能想起来。”
后半句他语调有个明显下滑的坡度,似在讲和,我便没再多言,说“那谢谢”。他叹了口气,那口气大意是“这人怎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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