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半真半假道,“我毕竟深究些药理,他也算是我弟弟,总不能……”她复笑,不打算继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个条件。”
“你弟弟,”谢兰因也笑了,“大多数都葬送在你手里的,我是说你兄弟。这么说起来做姑姑的手足甚至是侄甥都不见得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事情呢。”
“但他是我弟弟,这也不失为一个事实啊。”适当地结束玩弄措辞,她道,“我想出宫。你知道,我前夫死了这些年,我一次也没去看过他,总得给他除除草吧。”
“这个事情姑姑放心,”谢兰因道,“侄儿很早就派人过去帮着您守墓了,权当一片孝心。姑姑还是留在宫中养老,多研究些药理吧。”
谢池脸色微僵,很快恢复自然,表现得不无惋惜:“这样看来真是可惜,我还是那句话,希望陛下将来不要后悔。他自己那句话也说得对,这样做都有什么意义呢。”
寒无见已经把眼睛蒙起来了,其他太医也都来看过,众口不一,寒无见始终未曾开口。他不是很喜欢把眼睛蒙起来,说到底他还没瞎。何况这也已经不是眼睛的问题了,他的记忆也开始退化,就像一张逐步褪色的画,连上面的线条都开始变得松散乏力。他想到自己也许有一天就在不知不觉衰退中死去——这样也是好的,也有可能在暴烈的痛苦中离世,那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生死自古难料,而且通常只有活下来的人会思考。
他也还是会心痛,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像一块朽木或者生锈的铁板那样自行了断却无动于衷,他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别人,而且很愧疚——主要是对家人——很愧疚地意识到是对谢兰因,尤其是兰因,其他人也许都可以有很好的归宿,但是谢兰因没有。也许他寒无见是个很迂腐、迂腐到无可救药的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这一切真真正正都是谢兰因的错。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些,但谢兰因总是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麻木,但是谢兰因还是会带给他尖锐的刺痛。兰因令他难受。
谢兰因自窗口处望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头,看了身后人一眼,自他手里接过一个面具,戴了上去,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猜从谁手里拿的面具,小伏笔,猜中没奖(顶盖跑路)
第246章 卷末
他听见了脚步声,踏在毛垫上,轻微,笃实,他抬起脸,有人把他眼睛上围的软布取了下来。
寒无见看着他,眼睛升腾起薄雾,一时说不清楚是眼睛本身的问题,还是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在寒无见面前蹲下来,想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寒无见小心地推了一下,伸手摸他的脸,看不清楚一般,颤着手取下了他脸上覆盖的面具。
“你终于来了,”寒无见伸手捧住他的脸,手指摸索他的眼角,遮住那颗泪痣,柔声喊他,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哽咽,“阿影。”
他是怎么说出这两个亲昵的字眼的,把他喊得如同过去在喊“兰因”一样。谢兰因不知道。谢兰因握住他的手指,始终一眼不发,只是隐忍地看着他,然后抱住了他,借助顾影的身份篡夺他片刻的温存。
寒无见道:“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吗。我现在答应了,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永远离开,再也不回来了,我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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