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侧了侧头,认真解释:“高承贵不会放我回肃州。”
“多踏出一步,就是多个机会,”杜菀姝劝道,“三娘不懂政事,只知道夫君要是官复原职,好歹是名将军,接受调任的可能,不比七品正使多么?何况……”
她低下头。
“夫君遭高丞相陷害不假,可,可若非高丞相,夫君也不会认识三娘,还有三娘的父亲。”
杜菀姝没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但她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当朝御史。
一名得罪了丞相的武官,在京城无依无靠,纵然是有通天的能耐也使不出来。
可现在,云万里不止是区区正使,他还是杜守甫的女婿。
“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杜菀姝的声音几不可闻。
云万里绷紧了神情。
“这些话,”半晌过后,他唐突开口,“谁教给你的?”
“什——”
杜菀姝愣了愣,旋即抬首。
她再天真,也能听懂云万里的潜台词。杜菀姝莫名有些恼了:“无人指使,就,就不能是三娘自己想的么?”
他觉得这话是旁人教唆杜菀姝,要她劝他去参加田猎呢。
“三娘一介女流,见识短浅,”杜菀姝说,“却也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现在夫君与杜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试着自保,难道还要等死么?”
说到最后,她既愤慨,又有些感伤。
“往日这些事情,由父亲兄长操心惦念,轮不到我来想,”她又道,“现在,我却不得不自己去想了。旁的三娘不懂,我只知道,一名将军能做的事情,就是比正使多。
“夫君总是拿三娘当外人,三娘却没想过提防夫君。”
杜菀姝一声叹息:“既是如此,也就罢了,还是来看看夫君默下的文章吧。”
云万里的喉咙滚了滚:“……你说的没错。”
杜菀姝:“什么?”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云万里也懂。
他还懂得这雪球已经滚了起来,把他裹挟其中,除非撞上碎石、粉身碎骨,否则断然没有停下的可能。
杜菀姝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她方才说到最后,低下了头。
云万里的第一个反应仍然是她害怕他。
害怕,却不得不说,便自然而然觉得是旁人教她说的。
直至杜菀姝因他这句话又昂起了头颅。
那双杏眼目光灼灼,其中写满了不认同之色。她白皙的脸色,还因此晕开淡淡的红,似是为云万里的怀疑而感到气愤。
这可不是畏惧害怕的模样。
意识到这点云万里近乎本能地朝右撇过了脸。
“如今局面,已不是我——”
云万里话说一半,视线随转头自然往右看去、试图躲开杜菀姝的双眼。
这么一看,他便瞧见了杜菀姝搁置在一旁的纸张。
上面用娟秀字迹抄写的,是赞颂荷花的诗句。
——这般好日子,她本该与心上人赏荷。
昨日在杜府,杜家二郎君这么说。
是了。
怪不得她如此坚持。
外面天色正好,日阳高照,纵使他再怎么藏,右脸的伤疤也依然暴露在杜菀姝直率的目光之下。
云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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