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再清楚不过了,这箭法是沈之屿的看家本事。
迄今为止,算上刚刚那一箭,元彻一共见过三次。
记忆淌过光阴,流去前世。
第一次是小时候,他作为质子来到中原,无依无靠,没有朋友,只能在角落里看着一群中原皇子和世家公子们围猎他没资格参加,毕竟他连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都没有,来的路上都是借的别人的马人群中,沈之屿十分耀眼,他眼睛很亮,手指也修长,非常适合射箭,一些旁人难以记住的动作和要领他一教就会,一身红色骑装策马拉弓的模样帅极了,仅一箭便命中了花鹿,拔得头筹。
皇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如日中天的沈家,要什么没有?既不需要攀附谁,也不需要讨好谁,沈之屿十岁前的日子过得比太子还要快活。
小丞相大人的目光在帐子里扫了一圈,落在角落里、满脸灰扑扑的元彻身上。
元彻当时心里一紧,脸顿时红了,满脑子只剩下这位哥哥真好看……完了,自己脸脏兮兮的,会不会把哥哥丑着?
“陛下。”小沈之屿指着他道,“这小孩好歹是北境狼王的儿子。”
点到为止,既没多说,也将该说的都说了,给足了面子,皇帝大彻大悟,当天夜里便发落了故意刁难元彻的宫人,大内总管亲自挑出一批得力的人,客客气气地送来他房间,尖着嗓子道:“哎哟,小王子真是好福气,咱家听说沈公子就是心疼小王子您,才拉出的那一箭呢。”
“为了他拉出的那一箭”,元彻当时巴掌大小的心被这句话占得满满当当。
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受过饿挨过冻,虽然大家还是不和他玩,但再也不欺负他了。
那时候,人人都道沈家公子文武双全,举世无双。
多年之后,元彻率军南下鸠占鹊巢,强行称帝,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先把不听话的全部丢出去,该喂狼的喂狼,然后立马去找沈哥哥,定是不能空手去的,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把玄铁打造的弓,轻盈又好看,再问沈哥哥想不想当自己的丞相。
可,元彻来晚了。
中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叛贼四起,党争频繁,皇帝就是个摆设,不理事,沈之屿肩落重任日夜操劳,让本就瘦弱的身体迅速坏了下去,几乎不能再握弓,并选择站在李亥身后,和他对峙。
接下来他们便进行了长达七年的博弈,这个时间太久了,久到与其说是争夺皇位,不如说是一股执念。
第六年,元彻曾有次亲自率领鬼戎亲兵追杀李亥,沈之屿带着李亥四下奔走,不幸逃至一处死路。
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鬼戎军,元彻势在必得,看着把李亥往身后拉的沈之屿,伸出手道:“来朕这边。”
沈之屿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拉出第二箭对着元彻。
“为了他拉出的那一箭”在这一刻彻底碎掉。
元彻躺了整整半年,随后修养了半年,李亥因此又苟活了一年。
光阴回溯,元彻心中已过千思万绪,而在外人看来仅仅只是眨眼间。
关于那一箭,元彻其实不生沈之屿的气,形势比人强,当时的他们各为其主,他只是没本事让沈之屿选择自己而已,可为什么……这一世沈之屿明明已经选择自己了,还要为李家人拉弓?
还要当着他的面,这样死死地护着李亥?
他侧目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忽然还有点想问“乱跑做什么,怎么不带把伞”以及“哪儿来的力气,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丞相大人有事?”脱口的却是这冷冰冰的六个字。
“我……”刚刚那一箭耗尽了沈之屿好不容易攒下的力气,身体就像一盏已经油尽的枯灯,他走至木屋中间,拖出一地水痕,目光在元彻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立刻滑开,看向齐王,“我也来和你做个交易。”
元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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