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砉然顿开?, 只见有补挂朝珠而无头者,就窗下坐,作?玩月状。——《新齐谐》
隆庆四年, 京郊, 春。
风传花信,春雨初晴,这是京城最好的节气。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树抄灵霞, 再过不?久城门便将关闭,不?能入城的商户行人就只能在城外寻落脚之处,因?此城门处人头攒动,都想趁着?最后?的时分?进得城中。
宽阔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疾奔而行, 驾车之人须发浓重, 眉目深刻, 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正是陪同沈忘进京赶考的程清晏。马车之中, 沈忘紧紧捂住自己的右肩, 随着?每一次剧烈的颠簸, 面上就愈加苍白几?分?。
因?着?在山东临清遭遇水匪一事,沈忘的右肩受了重创, 幸而柳七随行,及时调理,让他不?至于错过今年?的春闱。然则伤筋动骨一百天, 就算是柳七妙手回春,这伤口的恢复也需要不?少时日。因?此, 三人不?得不?暂驻临清养伤,让本来绰绰有余的行程骤然缩短,三人也算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在会试前?三日才将将赶到京城。
眼瞧着?城门将闭,程彻也顾不?得沈忘右肩伤势未愈,急急策马扬鞭,想要在日落之前?赶进城中。
车内,见沈忘咬着?牙不?吭声,柳七板起脸道:“若是不?绕道去大明湖,定?然还赶得及,也不?用这般遭罪。”
沈忘弯起眉眼,极力忍住面颊不?自觉地痉挛,声音柔软得化不?开?:“济南府冬日初雪,不?去看看岂不?可惜。我不?疼,只是新皮肉发着?有些痒,停云无须挂怀。”
柳七叹了口气,抽出三根银针,往沈忘肩上的穴位扎去,一边轻抖手腕扎针一边犹自絮絮叨叨:“古有韩愈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汉时董仲舒下帏讲诵,三年?不?窥园。大明湖的雪景何时看不?得,会试在即,多温几?遍书总是好的。”
这一针扎下去,沈忘半边身子?就觉着?麻酥酥,热乎乎,彻骨之痛顿减。他本想说,大明湖雪景常有,可赏雪之人不?常有。可看着?柳七认真劝诫的脸,话到了嘴边,又被沈忘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化作?顺从而疏朗的笑。
大明湖的雪,他深知她也是喜欢的。柳七自小生活于南方,几?乎未见过雪,即便是有,那也是撒盐于天的细小雪粒子?,哪能比得上北方雪虐风饕,漫天鹅毛。唯有那盛妆素裹的天地,方能体味雪之精魄,冰之寒魂。
更遑论那揽尽天下秀色的大明湖,深冬的清晨,他与柳七、程彻踏上那冻得硬邦邦,晶璨璨的湖面,冰下湖水宛然,鱼儿悠游,冰面上几?寸的位置浮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雾气的边缘被洁白无暇的积雪填满,头顶便是温柔的浅灰色苍穹。
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难以分?别,而他们三个则如同嵌在水晶世界中的懵懂小人儿,徜徉在一片清澈的混沌里。
那一刻,沈忘转头看向柳七,她的脸上,罕有地露出了孩童般惊喜欣悦的神情,那种被上天过早夺走的天真,让沈忘久久难以忘怀。
为了那样的笑,哪怕伤口再疼些,也是值得的。
这般想着?,沈忘肩头的疼痛似乎更轻了。
三人终于在城门闭合之前?,紧赶慢赶冲进了北京城,程彻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大笑,继而掀开?门帘,探进头来关切地问道:“无忧,伤口疼了吗?”
沈忘一甩头,笑得潇洒:“不?疼,再跑个十里也没事。”
柳七没有揭穿他,坐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药匣。程彻做事一根筋,自然不?会想到如果沈忘伤口无事,柳七为何要将银针拿出来,他只是一门心思地认为,沈忘说不?疼,那定?然是不?会疼了,当?下心情更为畅怀,哼着?山间小调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赶路。
为了给得中进士的沈念庆贺,沈忘数年?前?曾和父亲一道来过京城。当?时他们下榻的客栈号称是龙气翔集之所,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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