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小人们与沈大人休戚与共, 惟沈大人马首是?瞻!”众人皆闹闹哄哄地表达着自己“得遇明?主”的欣喜,面上的得意之?色被酒气一激,化作耀目的酡红在颧骨上绽放开来。众人之?中,唯有一名长髯垂胸, 布衣皂靴的男子始终低头吃酒, 没有参与这场宴会上的狂欢。
沈忘环顾四周, 只觉夜色沉沉之?间, 群狼环伺, 恶臭盈野, 他?孤身?一人, 手持炬火, 四面皆风。朝堂如?此,江湖如?此, 尘世如?此,孤直如?蒋大人,即便化作潭底沉默的铁石, 又?如?何安宁?
“呵——”一声嗤笑,从沈忘的唇齿间挤将出来, 最终化作磅礴落拓的笑意,回荡在酒桌之?上:“休戚与共?在诸君心中,率绅富安坐而吸百姓之?髓,操奇计盘剥而拥愚民之?利,使?富愈富,贫愈贫,这便是?好县令。再进一步来说?,好佞而恶直,好小人而疑君子,善私而不善公,善结党而不善自立,善逢迎而不善执守便是?好县令。好不容易出了个爱民如?子的蒋大人,诸君却共诧之?如?怪物,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沈忘大笑着看着众人,双目灼灼,直盯得众人垂下头去?,莫敢与之?逼视,方才倏然起身?,微笑道:“这种好县令只怕本官也做不来,让诸位失望了。本官不胜酒力?,就不陪诸位了,告退。”
言罢,酒杯往桌上一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沈忘离席倒也并非全然出于义愤,他?酒量本就极差,此时酒酣耳热,脚步虚浮,头脑中的眩晕感更甚,若不是?旁边赶来一人扶住他?,只怕刚刚还慷慨陈词的沈县令下一秒就会摔个狗啃泥。
“汪师爷,本官弗了你的好意,你可莫要见怪。”沈忘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臂,聊表歉意。他?岂能不知汪师爷张罗这一场宴会的用意,无非是?想卖县里?耆老乡绅个面子,为日后升官发财,铺路架桥。而他?偏偏看不惯这其中蝇营狗苟,层层盘剥,自是?无法同流合污。
“汪师爷正忙着赔不是?,没时间来扶你。”身?旁之?人声音清冷低沉,带着隐约的笑意。
沈忘惊得酒都醒了,赶忙敛了面上的嚣狂之?色,扶着墙站直了身?子:“停云!你怎么来了,我能站稳,你快退开些,酒气熏人。”
沈忘知道柳七性格古板,最是?看不惯男子浪荡不羁之?态,心中正暗自懊悔,却发觉柳七并没有退走?,支撑着他?的胳膊沉稳有力?,声音中的笑意更清晰了:“我听了你刚才那番话,痛快!”
闻言,沈忘简直如?登云端,脚下愈发轻飘,强自克制的笑又?浮上唇角:“当真?”
“当真。”
沈忘只顾开心,却并未察觉,这是?柳七第一次没有唤他?: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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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七的搀扶下,沈忘终于摇摇晃晃回到了书?房,甫一坐下,就被柳七灌了满满一大碗醒酒汤。沈忘倒是?听话,任由柳七摆弄,一仰头喝得一滴不剩。柳七很?是?满意,本来快要消散的笑意又?如?吹了春风的朝颜花,粲然而绽,看得沈忘恨不能再喝几碗。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扰了这一方夜的清净,沈忘只道又?是?汪师爷,唯恐他?絮絮叨叨,连忙回道:“汪师爷,本官已经歇下了,有事明?日再叙!”
门口的声音静默了一阵,继而一道陌生的沉郁声线响起:“沈县令,小人有要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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