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便更是凤毛麟角。
汪师爷面部损毁得十分严重, 鼻梁塌陷, 门牙崩落, 左边的眼球脱出眼眶, 无力地垂挂在颧骨的下方, 只余数根神经线相连。柳七从汪师爷的头发根部开始细细查验, 直至整个身体躯干以?及贴身衣物, 连鞋底内侧都没有放过。
最后, 柳七将汪师爷的眼球安回了眼眶,“扑哧”一声?, 已然凝成血壳的创口?遭受轻微的挤压,浓稠的血浆从血壳之下漫了出来,仿佛死透的汪师爷又活过来一般。
方长庚强自咽了口?唾液, 压下返上喉咙口?的胃酸。
“汪师爷乃是被石块重击面门数次而毙命,凶手的力气很?大, 出手果断狠辣,汪师爷在挨了第一下重击之后就已然没有还手的力气,剩下的数次重击直如钝刀剁肉,致使汪师爷颅骨粉碎,脑浆迸裂。从创口?来看,应该是击打了四次。除此之外,只有手掌处有一处抵抗伤,便再也没有其他创口?了。”
柳七站起身,将尸格递给方长庚:“方捕头,汪百仪尸检已毕,请验尸格。”
方长庚接过尸格,只见其上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誊录甚祥,不由点头喟叹。而那边厢,柳七已经开始了对鲁尽忠的检验。
鲁尽忠的死状虽不如汪师爷的狼狈,但骇人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柳七的记忆中,鲁尽忠虽态度惫懒无赖,但究竟是个长相干净清秀的男子,而此时的鲁尽忠睚眦矩均裂,双目赤红,因为用力眼球明?显地凸出着,与他塌瘪的额头形成一个与常人截然相反的弧度,那种病态的不和谐之感令人头皮发麻。
本该贴在额角的两贴膏药此时分散两处,一张飘落在牢房地面的血洼中,兀自颤颤悠悠如同一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小船;另一张在黏在牢房的墙壁上,膏药上还残留着几根断裂的发丝,应是鲁尽忠撞击石墙时留下的。
顶着鲁尽忠充满死气的目光,柳七如法炮制地进?行着尸检。微微掀起死者被血浆糊住的发丝,柳七用指尖轻缓地触摸着浓密的黑发下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头皮。这?一项工作并不容易,虽然鲁尽忠和汪师爷,一个是自戕撞璧而死,一个是被重物击打而死,但他们的死因却殊途同归,皆是颅脑粉碎性骨折。因此二者的颅脑触感与常人有异,若想准确分辨其中可能残留的证据便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柳七从来不是“普通的”仵作。
她的指尖在鲁尽忠枕骨的上方停住了。见柳七突然止住了动作,方长庚好奇地望了过来,正触上柳七探询的目光。
“方捕头,我?可以?信你吗?”少女的眼神宛若一把刚从冰水中沁过的利刃,水波潋滟下隐藏着的是致命的锋芒。
方长庚一愣,面上友好的微笑消散去,变得肃重起来:“如果站在柳仵作的立场上,我?认为不能。”
柳七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回答,长眉不由地一挑,却听方长庚继续道:“因为柳仵作同沈大人皆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很?难分辨历城县衙中究竟谁黑谁白,谁恶谁善,更何况沈大人目前?受伤未醒,前?路渺茫,最为妥帖的做法就是谁也不要信。”
方长庚双肩轻轻上耸,继而随着一声?叹息垮塌下来,仿佛不堪重负许久:“可如果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希望柳仵作能信我?。因为我?同你们一样,追寻着真相。”
“真相……”柳七细细咂摸着方长庚话中最后两个字的意味,陷入了沉思。她曾经问过沈忘,历城县衙之中究竟是否有可信之人,沈忘唯一犹豫不决之人便是方长庚。然而当她再进?一步追问,希望得到?确定?的回答之时,沈忘却不敢断言了。此时的柳七,终于?体会?到?了当时沈忘的踯躅。
信与不信,已经不仅仅是得出一个结论这?般简单,它关系着他们五人的性命,关系着未曾发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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