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毫无温度的桃花眼。
秦顾认得出饮枫阁所有的修士。
所以当珠儿形容那杀人修士时,秦顾的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严华的样貌。
“伸出手来。”
严华又是发抖,将双手平举摊开。
秦顾的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下,脸上最后一点神情也褪去。
他看着严华,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瞬,横秋出鞘,剑尖直逼严华喉结。
“十年前,明珠酒肆,”秦顾步步紧逼,字字痛心,“你做了什么?说!”
寒冽的剑让严华汗毛倒竖,境界的碾压好像一把悬斧压在头顶,他双腿一夹,一股热流从跨间涌出,湿哒哒流了一地。
——他被吓尿了。
秦顾的剑一偏,顶入皮肉:“说。”
严华的胆都被吓破了:“我,少主,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什么都没做成啊,我…”
他没能说完后半句。
横秋剑已狠狠切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狂喷,将火堆都浇灭,红衣却比火焰还要热烈。
秦顾垂眸看向严华的尸体:“你可知道,你方才的痛苦,明珠妹妹忍受了整整十年。”
“…去地狱赎罪吧。”
他再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迈步跨了过去。
那双竖起的兽瞳在秦顾靠近的刹那散开,变成个温顺的圆形。
尔后,季允走出丛林,轻声道:“师兄。”
他们沿着来时路返回,距离扎营地还有段距离,秦顾歉意地道:“还让你平白挨了一顿骂,小允,抱歉。”
季允却突然扶住了他:“师兄,你我之间不要说这些。你累了。”
秦顾心下一惊。
他确信自己并未表现出丝毫疲惫,可季允却一眼就发现了他在硬撑。
一路走来,修真界的弊病、人心的难测,秦顾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当珠儿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十年前的遭遇、沉桂哭叫着“阿娘”的时刻,秦顾终于发现,他永远无法对人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污蔑、陷害他的,秦顾从不畏惧。
可百姓…那些百姓,到底做错了什么,又为什么要为修真界的恶因承担苦果?
道济苍生,以护凡间。
多么可笑。
他太累了,虽强撑着不愿让任何人看出真实情绪,可深入灵魂的疲惫,如何瞒得过朝夕相处的季允的眼睛?
秦顾突然想道:
为什么要硬撑?
在季允面前,他为什么要硬撑?
他看向季允,月光落在季允的鳞铠上,像坠入一泓山泉。
“小允,”秦顾轻轻拥住季允,埋进他宽阔的怀里,“杀严华的时候,我没有觉得痛快…我在想,若我能突破化神的桎梏,白天我就能救下明珠妹妹…若我十年前未曾…自以为是地离开你,严华之徒,又怎么敢趁修真界大乱,去民间作乱?这样一来,阿伯也不会死。还有其他的百姓,只要我再强大一点,我就能多救一个人…”
“可我…我救不了他们…”
秦顾从来不想将脆弱展现给任何人看,最痛苦的时候,咬着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鼻尖满是季允的气息,他的爱人将手掌搭在他肩上,想安慰他,却满是手足无措的慌张。
秦顾感到无以言表的难过,眼泪直接滚落下来。
季允声音发紧:“师兄,这不是你的错,你曾经教过我,不需要为他人的错误,而…苛责自己。”
他曾说过这样的话吗?
秦顾的脑子一团乱麻,实在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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