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声音同巴掌都没有什么力道,反而只像小孩子恃宠生骄。怀枳丝毫不以为意,只道:“你……你还没睡。”
怀桢本是在意泰山行宫之事,又在夜间看到哥哥房中亮着孤灯,因此好奇地摸过来。他猜想方才那人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秘辛。原来哥哥布下的网罗,比他曾经所以为的还要缜密得多。
怀桢垂下眼,也不知说什么好,便道:“你好久不同我讲话了。”
怀枳几乎发笑:“是我不同你讲话?”
怀桢转过脑袋,哼了一声。
怀枳拿他没法子,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地去捏他的脸,声音却极轻柔:“别生我的气了吧,小六儿?”
怀桢道:“我睡不着。”
怀枳心念微转,“要我陪你睡?”
“不要。”怀桢却再次将他的手拍下来,好像还在想些旁的事情。
虽然知道弟弟长年神飞天外,但怀枳还是受不了他如此冷待自己,大半月了,他们兄弟俩竟连好好说话的时机都没遇着过。于是他着意地道:“那怎么办?带你出去走一走?”
怀桢眉心动了动,眼睛里也亮了,怀枳便知道这个提议击中了他的心坎儿。
*
立德大半夜被吵醒,却是六皇子鬼鬼祟祟摸到他床沿,拍他,要他去备马。他刚想唠叨殿下怎么不懂事呢,黑灯瞎火地上马是要往哪里去闹离家出走?直起身便看见二殿下竟然也在,就站在六殿下身后的游廊上,宽容地等待着。
好像立德若不去备马,反而是欺负他们兄弟一样。
他只好打着哈欠去了马厩,牵出两匹马,怀桢还在挑拣,怀枳已在一旁道:“一匹便够了。”
怀桢不满地转过头瞪他:“啊?”
怀枳不为所动,黑夜里,脸色也看不分明,“更深路滑,你一个人骑马若是摔了,谁护着你?”
最后挑了一匹温顺强健的母马,怀枳先扶怀桢上去,又对立德温和地道:“多谢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立德还是有些责任心的:“您不要奴婢陪着吗?”
怀枳道:“我带着他,他丢不了。”
立德心想,我倒不是担心小的……“您明日还要见客,留神别太晚了。”他细声相劝。
怀枳应了,而怀桢已经不高兴地往虚空甩了下鞭子,“哗”地一响,惊得马儿也摇了摇脑袋。怀枳笑起来,拍了拍立德的肩膀,便一脚踩上马镫,袍襟一扬,已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弟弟圈在怀中。
“想去哪儿?”怀枳的下巴贴着怀桢的发顶,喉结在怀桢脑后微微震动。
怀桢挣了挣,他便稍稍放松一些。
“去东边。”怀桢道,“哥哥还没有看过大海吧?”
怀枳低笑:“难道你看过?”
怀桢不言语了。
怀枳也不在意,弟弟鬼灵精怪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全是心血来潮的主张。他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马儿便小步起行,待行过几条街道,才渐渐放开蹄子,向城外飞驰。
守城的官兵见了他的印信便放行。愈往东走,空气愈是潮湿,海风穿透所有遮眼的草木洒在兄弟俩身上。走下车辙遍布的官道,穿过野草蔓生的树林,眼前骤然开阔,一道遥看似无的海岸竟已横亘在远方。
怀桢没料到这么快便到了。在他的记忆里,大海总是很遥远。
“待父皇他们来了,还要再来此处的。”怀枳抬起马鞭,向远处指点,“那边已拉开罗绳,预备立下旗帜。还要砌一条岸边的堤道,供辇舆经过,往那东边的海角上去,遥望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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