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迟迟不醒,是真有鬼魅作祟吗?”
云翁一双浑浊老眼直勾勾望着巍峨的殿顶,“有鬼……一直在梦里缠着陛下!”
钟皇后惊呼:“是什么鬼,云先生有没有法子,将它拽出来,灭掉?”
云翁道:“是陛下血脉相连的亲人……”
钟皇后蓦然掩住了口。一瞬间她从皇帝的床边弹起,又惊疑不定地看了皇帝一眼。
三年病痛折磨,方刚年逾五十的梁晀,竟已然老态龙钟,英武身材如缩了水般瘦弱地蜷在富丽团龙的锦被里。或许他真是被噩梦魇住了,满面汗水涔涔,眉心紧皱,干瘪的嘴唇也喃喃有声,怎么也闭不拢。钟皇后唯有恐惧,想问:陛下,您到底梦见谁了?可却不敢,怕听见自己不愿听见的答案。
再一看那云翁,又觉离奇。云翁原是怀松四年前在齐地为皇帝寻来的方士,由怀松一力担保,才有如今的地位。可云翁现在说的话,显然不是怀松的授意……
她从寝阁急急走出,拦住云翁。云翁身上一股沤臭味,长长的胡须编成肮脏小辫垂在胸前,眼皮翻白地看向她。她强自忍耐,还去抓云翁的手,慈爱般往对方手心里塞了一枚金镶玉,道:“云先生,您再仔细看看。”
云翁将那金镶玉摩挲了会儿,揣进怀中,答道:“皇后美意。但云翁不能变化陛下的梦境……”
——那便将东西还给我!钟皇后几乎要失态地大叫。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陛下的梦里,一定是大皇子在作祟……什么大皇子,那小孽障死的时候,陛下都还没打到长安,算哪门子的大皇子!
他不服气,他不甘心,事隔十四年,他要来找陛下算账了!
“皇后吩咐云翁的,不是让云翁唤醒陛下吗?”云翁无辜地摇了摇头,“还是说,皇后改主意了?那可难办了……”
钟皇后一怔。转过头,看向那飘飘荡荡的垂帘。
垂帘之后的梁晀,还在与梦魇缠斗,喉咙中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钟皇后忽然想,他,似乎也并不是非醒来不可……
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让她整个人都如解脱般轻盈了一个刹那。然而此念起时,已然太迟。帘内忽然传来声响,似是方才放在床沿的药碗被碰落在地,中常侍留芳立刻冲了上去,带着哭腔喊:“陛下!”
“砰”。是轻盈的灵魂再次摔回地面的声音。
钟皇后惶然擦了擦脸,低着头跟随入内,在床边跪坐下来。
梁晀,她的丈夫和君王,缓慢地睁开了眼。又花了很长的时间,那一双白多于黑的眼珠,才终于转动,聚焦,凝在钟若冰的脸上。
“朕梦见了……”他开了口,却止住,望着钟若冰的眼瞳里,像含了千言万语,钟若冰却一句也不能读懂,只是因恐惧而觳觫。
啊,她怕朕。
梁晀迟钝的思绪里,最先浮出的情绪,却是悲哀。但悲哀也不过一瞬即逝。他静静对钟皇后道:“若冰,你辛苦了。”
钟皇后震惊抬头,一时间,揣摩不定皇帝的想法。梁晀的嘴角乏力地勾了勾,道:“扶朕起来。”钟皇后连忙上前,撑住梁晀的身体。
“这些时日,朕无法理事,都靠怀松主持大局吧?”梁晀背靠床栏,淡淡地道。虽然容貌苍老,但声音还是和卧病之前别无二致地低沉,只是吐词更缓慢一些。
钟皇后忙道:“怀松为父皇分忧,都是分内之事。”
梁晀颔首,“让他多学一学,朕能教他的时日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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