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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了两个儿子,还敢说对朕的心意,没有变过?!
——其实你们当相信,朕给过承诺,就不会轻易毁弃。
——你知道朕的怀柄是如何死的吗?
她怎么不知?那是在中山王梁晀攻打平阳之前的事。因平阳是先帝亲子戍守的重镇,久攻不下,梁晀不得不再向钟弥借兵……很快,守在后方的长子怀柄就开始发病,背上生了碗口大的巨疮,流出恶臭的脓血,没有任何人敢接近他,甚至还在军帐外设了围挡,不许旁人瞧见。不过十二岁的小孩,便独自一个在潮热腥臭的枕褥间拖着最后一口残气,睁着眼睛等死……守在外边的下人传言,怀柄直到最后,嘴上还在叫着,“父王”,“父王”……
啊。
钟若冰突然停下脚步,她看见前方,椒房殿的门口,有一个人在等待。黑夜让那人的一身皂衣更显灰暗,周身似笼着地底的尘雾。
钟若冰认得他,是大将军府的门客。
她拖着迟钝的脚步上前,动了动发白的嘴唇:“是大将军派你来的吗?太好了,我也正想同父亲说一说话……”
来人一双吊梢眼,两撇山羊须,脸色淡淡,看见皇后也不行礼,只从袖中拿出一封较宽的木函,呈给了她。
钟若冰接过木函,“嘶啦”一声轻响,函盖推开,便看见——一只小小的、光明剔透的琉璃瓶。
瓶中注满了银液,稍一晃荡,便粘稠而缓慢地滑动,将琉璃瓶壁染上一重又一重的阴影。
“这、这是……”钟若冰惶然,心脏似停跳了。
那门客欠了欠身,低声:“大将军敬问皇后殿下:殿下可知,前朝有制,子贵母死?”
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好像有一道白光劈过钟若冰的脑海。
她终于明白过来,可是,却明白得太迟了。
还未开口,两名椒房殿的卫士已上前,刀戈相接,挡住了她回头的路。
她再不能回头了。
*
这一个清晨,怀桢正在昭阳殿前殿作陪,与傅贵人一同招待陆梦襄。
破晓时分,自承明殿传来诏旨,命怀桢暂领南军。即使对运筹多月的怀桢而言,这也可算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而陆梦襄自前次从怀桢处收到了父亲的家书,格外感激,这回特以面见傅贵人的名义入宫,傅贵人知晓她的意思,便将怀桢叫了出来,还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
“贵人对家父恩情深重,梦襄始终思想如何报答。”陆梦襄即使入宫,穿着也仍是朴素干练,身子前倾,看似对傅贵人说话,“家父在南军还有几位嫡系,也算我的世叔,如今大将军地位不稳,他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来我家中哀叹过好几回……如今既然六殿下领了南军,那他们也便可安心了。”
这可说是送上门来的法宝了。
冬日的风将泠泠的雪与梅花一同吹到殿上。怀桢坐在前殿另一边,望了陆梦襄一眼,谦逊道:“还请陆娘子转告那几位将军,他们都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又有陆将军这层关系,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陆梦襄客气摆手,又提到自己之前去拜见鸣玉公主,遇上太子妃也在彼处。怀桢面色未变,三人客气一番,傅贵人想留陆梦襄在宫中用午膳,陆梦襄不敢拒绝,却是怀桢站出来道:“天气愈发冷了,午后回去殊不方便。我还是送陆娘子一送吧。”
陆梦襄一怔,有些迷惑,又觉尴尬。于是往殿外走时,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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