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弯弯,又可爱得似一只饱足的小狐狸,显见得东西都极好吃。吃了一大半,才懒懒抬了下眼,掠过怀枳,道:“醒了?”
怀枳没有说话。他察觉到自己身上散出并不好闻的气味,有些瑟缩。他不想让怀桢看出自己的狼狈,因此侧过头去,却无法按捺住肚腹中接二连三的响动。
“你睡了一整天。”怀桢眼神微挑,“饿吗?饿就对了。”
怀枳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新奇的招数,但领会到了自己是被整治着的,自己没有资格叫苦叫痛。他听见怀桢吃完了饭,又咬了一大口梨——“嗷呜”一下,细嚼慢咽,大约很是香甜,让怀枳自己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怀桢不知是否注意到,忽然幽幽地一笑:“前次我命人给你送一只橘子,你吃了吗?”
怀枳一怔,忽觉肚腹都要翻搅起来。
“那是河间太守进贡的橘子。”怀桢眯起眼睛,似在遥想追忆,“也许你早已忘了——我讨厌河间的酸枣,你就让河间太守废去千顷枣园,改种柑橘——橘生淮北,他们这是在骂你,可是你早已听不出来了。”
他早已为了他,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他早已是个昏君了。
怀枳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干裂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怀桢靠近一些,却听见他道:“你为何如此恨我?”
这个问题他一向不敢问,不愿问,此时此刻,却像认输一样,从饿到空虚的五脏六腑里,沿着颤抖的舌尖,滑了出来。
怀桢的眼神深了深,而后他站起,笑笑。没有回答。
*
此后,怀桢饿了他三日。
这三日,怀桢只给他喝水。
渐渐地,水也变成了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空掉。怀桢在他面前吃了三日的饭,都是太官御制的精美膳食,浓郁的香气像一把剪子划过怀枳的食道,将他所有的肠子都铰在一起,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青紫,连睡觉都再无法睡好。明明已是春暮了,怀桢来时,衣袖里都卷着柳絮,他抬起头,却冷得发抖,柳絮拂过他的面庞,他却连一个拥抱都再得不到了。
第三日的食案上,有怀桢最爱的小羊肉。怀桢夹起来看了看,眼神里飘过几分复杂的颜色,又睇向怀枳。
怀枳已经虚弱得无法再回应他的嘲讽,倚着围屏,脸上惨白一片。
怀桢拿小刀将羊肉切成块,放在一只白瓷碟中,又将那白瓷碟往怀枳的方向推了推。
怀枳仿佛惊异地抬了下眼,但立刻就被羊肉的香气吸引住,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它。
怀桢又在笑。任何人被饿了三天,总不可能再保持体面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他的风华高蹈、温文尔雅的哥哥啊,饿起来的样子,和这世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他将那白瓷碟再推近几分,轻笑:“此处没有旁人,你还要忍么?”
这一回,怀枳蓦地往前扑了一下,左腕上铁链唰地抻直,往手臂上拉出一道血丝。他身子前倾,右手已经够着了碟中的羊肉。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抓着羊肉就往口里塞。羊肉很咸,塞满口腔后又冒出腥膻味,他被呛得干呕几下都舍不得吐出来,只拼命地往下咽,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从脸颊到脖颈都泛出大片病态的红潮,然而只片刻又退去,因为那一块小羊肉都吃完了。
不吃的时候尚不觉得,待食物入了口,才发现饥饿到了极点,怎样都填不饱。他的双眼也渐渐地红透,说不上是羞耻还是苦涩。他知道怀桢还在盯视着他,也许还在心中准备着新一轮的嘲笑。
真是可怜极了,连吃个东西,都吃得这样辛苦。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