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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风雨声这时候终于侵入他的五感,哗啦啦哗啦啦,他像是被泼湿了,眼神里垂挂狼狈的水珠。脑中的弦骤然激响割裂了思考,大雨淋淋漓漓浇透他的心,他开口,问出口的话却是:

“车里,是不是很黑?”

怀桢的眼睫毛颤了一颤。

他不回答。

有些痛苦,说出来就太轻飘,不如永远埋在凝滞的空气里。

怀枳闭上了眼。晚春的城楼上,他遥望着那再也望不见的轩车,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他只带了一盏灯。那灯已锈了,他会怕黑的。”那么怕黑的小孩,最后却死在黑暗之中了。

——你还以为朕待他好。可是,朕却后悔。

——吾特苦之耳,今复之。

他的心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浓重的恨。梦里的那个梁怀枳,同自己是什么关系?他想否认,想说那个人和自己终竟不一样,然而梦里的绝望是那样地深,已侵逼得他无处可躲。他好像看见自己的胸膛被血淋淋割开,那个梁怀枳挟着浓黑的阴影与他交融在一起。那就是他。那就是他……

他咬住牙关将头往床柱上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后悔说不出口,苦痛说不出口,对自己的恨也说不出口。暗夜里只听见他的喘息混融在风雨之中,好像也是哗啦啦哗啦啦的。

如果怀桢的痛是被车轮一道道碾过的痛,那他的痛就是被风一吹,就凄凄惶惶飞散掉,什么都找不回的痛。

他的弟弟死了,他再也找不回他了。

*

怀桢一言不发地看着哥哥,似乎夜中有些清冷,他下意识地拉了下衣袖,遮住了手腕。

那些于哥哥而言是新鲜的痛,于他而言,却早已陈旧结痂,他早已不需要用外力来逼迫自己才能抽身。

但哥哥的神情还是让他好奇。他凑近来端详,从那撞得通红的额头,凌乱潮湿的发,到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猝然被哥哥盯住时,他还愣怔了一下。

那双从来都是温柔清和的眼眸,那双即使被他囚禁折磨也不改从容的眼眸,终于变了。

那眸中含着泪水,托着一轮不可向迩的太阳。哥哥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在波涛中涌起又沉落,怀桢不由得直起身,呆呆地擦了下哥哥的眼泪。

算不上安慰,只是好奇,怀桢甚至仔细地看了看自己指尖上晶莹的水珠。

这竟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哥哥流泪。

他终于把哥哥彻底地踩在了脚下。

可是他并没感到几分快意。短暂的惊讶过后,是长久的冰冷的疲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那水珠便碎尽了。

“吱嘎”一声轻响,是二楼的那扇门轻轻地开了。些微昏暗的雨光透入,风雨声更为猛烈,一时遮盖了两人所有的心事。

怀桢往楼梯下走了几步,仰头问:“是阿燕吗?”

来人正是阿燕。她不愿打扰两兄弟,但事出紧急,仍不得不在门边悄声通报:“殿下,立德醒了。您吩咐过,立德有任何动静,都要来报您……”

怀桢眼中的光芒微弱地亮了一下。他马上道:“孤即刻就来。”

阿燕欠了欠身,便即关门而去。

只是这么片刻的打断,房栊间的一切好像又换了模样。怀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去楼梯边洗脸梳头。风帘振振,使铜镜中映出的脸容格外苍白,被水洗过的眼睛黑得透了,像没有任何感情,又像只是因太过干净,反而不得不将所有感情都撕碎了。

在这面铜镜的深深深处,他望见哥哥一身白衣零落在床边的影子里,锁链斑驳,表情已模糊不清。

这一世的哥哥,仿佛与上一世终竟有些不同。这不同让怀桢喉咙发哑,竟不想再看下去。他低头要往楼上走,就在这时,他却听见哥哥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哥哥问:

“上辈子的我们,有没有过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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