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枳被他气笑:“胡闹,坐好!”
怀桢偏不坐好,身子歪过来,伸筷子去夹哥哥碗里的肉。过去教的什么礼义廉耻,食不言寝不语,竟是全被他抛到脑后去了。怀枳险被他扑倒,连忙抱住他腰,声音也温软了下来:“今日怎么格外娇气。”
怀桢道:“是你让我撒娇的,又嫌我娇气。”
“没有嫌你。”怀枳的手在他腰背上抚了抚,“你是我惯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么?”
怀桢只将脸都闷进哥哥怀里。他好像又犯了别扭,但这一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哥哥就在他面前,就在他眼中,他却生出不可向迩的眷恋,好像无论如何抱紧,都终有一日要从指尖流散去。
——可以相信吗?可以相信哥哥吗?
“别怕。”怀枳吻了吻他的发顶,“乖小六儿。”
“谁说我怕了。”怀桢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我有什么好怕?”
怀枳笑笑。
这一顿饭终于是在“胡闹”中吃完,怀桢放下了碗,便径自去沐浴了。宜寿等人上来收拾膳盘,便见皇帝一个人正立在房中,轻轻地拨弄那一盏已敝旧的羽人灯。
铜盘上新近刚注满了灯油,稍稍一拨灯芯,火光便耀动起来,将满室都照映得流光溢彩。在这扑朔流动的光影中,却唯有皇帝的目光是凝滞的,像是停在半空,时刻等待着呼啸的坠落。
宜寿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由久安呈上。
“这是御史大夫寺并朝中诸卿一同拟定的元会仪章程,细节犹有可商,还请陛下过目。”久安如今是安安分分、缩手缩脚的了,低着头将简册高举过顶,由皇帝拿走。
“朕知道了。”怀枳也不看这些,径自平静地数过去,“鸿胪寺掌四夷藩属,宗正寺掌宗室亲戚,奉常寺掌祭祀礼制,太仆掌车马,将作掌宫阙……所有这些诸卿官员,让他们各自拟出自己在元会上的职分安排与朕,朕接下来,都要一一召见。”
久安听了,一个激灵,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要改弦更张,在元会上,有什么大事要做不成?但明明今日早晨,还听闻御史大夫有意改元,却在皇上这儿碰了个软钉子……以他的小小脑袋,横竖也想不明白,只能先领命了。
仆婢们不多时也就退下,殿中熏香燃起,吹散了方才的酒肉气味。怀枳看了一会儿书案上的奏疏,忽觉怀桢这回沐浴,似乎去得有些久了。
*
常华殿的浴池并不算大。虽然用鹅卵石铺出了一方看似天然的池塘,但其实并非因地脉自生的温泉,而是每回都要添入热水及五石,供人发汗驱寒。这是怀枳当初将常华殿送给弟弟时就做好的设计,谁料怀桢自己却尚未真用过几次。
他在这温热的水流中耽留得久了些,水是温柔的,也是无情的,他将自己沉下去,就像沉进深渊的怀抱。
几日前,云翁来向他辞行了。
湛湛的灯光落进水底,探出安静的锋芒。模糊一片的视阈,像落着那一日的雪花。
那时候怀桢还在常华殿外的梅园中寻找他的蛐蛐儿。但寒冬时节,哪里还有鸣虫?绕来绕去,翻土掀泥,只是沾得满身灰扑扑的。听见云翁说话,他还反应了片刻,才愣愣地站起。
云翁说,他要走了。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看造化与天机。他要走了,也许能死,也许仍不能死,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再把自己困在前世的野望之中。
“等等!”怀桢有些着急地走了两步,又停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尽管云翁只是个装神弄鬼、无官无秩的方士,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明白怀桢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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