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时我好转了,我那时开口叫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舅。
小舅把我从那个家里带了出来,重新给了我一个家。
它温暖,漂亮,坚固,所有风雨都吹不垮,我喜欢小舅,喜欢这个家,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痛苦。
我时常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我不是父母爱情的衍生品,而是生命需要延续时必须置办的必需。我猜我的父亲在勃起时根本没有任何的满足和欢愉,甚至连仅有的欲望里也带着责任和使命,所以他们不爱我。
我就像一匹常年走在矿下的马,在漆黑的地方过了太久,以至于根部已经在腐烂。
毛姆说每天做两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可以升华人的灵魂,我试着践行,活着,还有活的开心一点。但收效不佳,我不但没有升华灵魂,反而更加苦痛。
我有在很多个时刻里试图就地死去,可就在某一个早晨,我忽然改变了不断自杀的想法,我不再想要变成一堆白骨,而是想长久地活下来。
那天很冷,连空气都清澈到有些稀薄,小舅出门时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掉了,锁骨都露了出来。因为我做噩梦他一夜没睡,我睡着后他又忙着为我做早餐,时间不多,上学快迟到了,所以小舅不得不继续穿着这件衣服慌忙地走。
我站在楼梯上看他,他打开了门,外边的冷风灌了进来,小舅歪了歪头,说冷。
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忽然就贪婪地萌生了一种欲望,我想要替小舅掩上一辈子的领口,或者替小舅挡上一辈子的风。
我一直都不理解人性所固有的矛盾,不知道热爱和憎恶其实也会并行,不知道卑劣里其实也裹着无奈,但小舅懂。
他看起来那样耀眼,好像不识人间疾苦,但其实他活的很踏实,很清醒。他聪明,深邃,隐忍,但他同样也虚假,奸诈,复杂,恐怖。
他从不妨碍我的痛与恨,相信一具骷髅上会长出鲜花,那是只有诗人才做得到的事情,他从不给我讲童话,他只是时常告诉我,小舅很需要你。
宽容是很优秀的品格,但在我身上它们不会毫无节制地向外喷洒。我想我会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慢慢原谅她们,在死前带着干干净净的心灵去重新投生。可这并不是因为我在看到她们如今逐渐腐烂时所产生的同情,因为我依旧恨她们,日日夜夜咬牙切齿。
我的小舅额头上至今还留着一道小疤,那就是在他阻止我犯错时付出的代价。所以我如今悔过,反思,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做这以前一直都逃避的一切,不是为了所谓的世界和平和人性真善美,我仅仅是为了我的小舅。
因为我和小舅连在一起,他那么努力养我,育我,像种一丛玫瑰一样抚摸我,他托着我往月亮上走,我就不该再往泥潭里爬。
我已经干了很多糊涂事,烂的都够被人打了。我想要道歉,为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也为小舅,我不应该再伤他的心,也绝不想要再往他身上抹上任何污点。我想活的亮堂一点,走上锦绣道,把鲜花都拱在小舅身上。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了,贫穷,疾病,灾难,甚至死亡无法将我与他分离,我将与他共生,还会与他同死。
我无处可去,也无处可藏,只能干净热烈地和他并肩,活着,然后往来。
2021-02-17 14:48:09
第38章
饭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江叔叔说要继续换地方战斗,小舅点头,把他们打包送走,然后和我留下来好好吃饭。
小舅打发完人让服务员过来把这桌撤了,上几道新菜。
“不用小舅,这桌都没怎么动。”
“别吃了,江旸夹过几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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