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当庄稼人了,他们也想当人上人,也想像世家那样活着。既然想法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自然而然,就会分裂了,一旦分裂,力量大不如前,很快就会被扑灭。”
她听了这老长的一段话,还是有些半懂不懂,只是小大人一样,胡乱说些惹人发笑的言论。
“这样说来,只要他们不闹翻,那不就会壮大到世家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很难。世家能团结,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这些利益经过上百年的巩固,很难改变,而那些流民,他们的利益是随时改变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他们想要什么。”
皇帝半蹲下身体,与女儿平视。
“阿父没法一辈子庇护你,当今世道,别说公主,就是皇帝,也很难说永远太平无事,一旦有事,那必然就是大事。甚至因为你的身份,还会比平民百姓更危险几分,所以这些话你现在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都要先记在心里,知道吗?”
……
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
公主想到目前境况,竟与当年父女俩的对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但每件事,不一定会一模一样。
像这次,就多了个方良。
方良能营造出奔波为民的形象,就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几次见面,就连陆惟这等观察入微的人,也被骗了过去,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见此人甚至是个引而不发的枭雄,那他会有什么后手呢?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但还没等公主开口,来人就自顾自推门进来。
公主认识他。
此人叫王二,在流民军里颇有声望,似乎是个带头的,方才那一众人都喊他王二郎。
对方中等身材,年纪不大,脸上的胡子却是特意留的模样,身上衣服都是破旧打过补丁的,但尚算干净,许是沐浴过的缘故,身上也没有古怪味道。
“外面杀了许多人,什么陇西李氏,还有他们说最有钱的贺氏孙氏,也全被杀干净了。”
张嘴第一句话,就是云淡风轻的杀戮。
“血流了一地,把街上砖石缝隙都填满了,打扫起来有些麻烦,最近几天就不管了,公主要出去看看吗?”
“我被崔千软禁于此,恐怕也出不去,倒是劳烦你将外头的情况说与我听,多谢了。”公主想了想,“城中除了流民之外,还有许多因天寒地冻而拮据的百姓,你们抢了那些富户之后,若有余粮,不如分些去给城北城西的贫民,他们多是居住在升平坊和吉祥坊一带。”
王二郎脸上的讶异越来越浓,简直掩饰不住。
他的确是存着进来先恐吓一顿的心思,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存着恶意,觉得今日也能看见高高在上的公主泪流满面求饶的模样。
可他再怎么设想,也想不到公主会是这种反应。
听见屠戮,不是害怕,不是惊慌,也不是兔死狐悲的担心,而是谢谢他,甚至还让他们分粮给贫民。
王二郎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你不是路过的吗,怎么知道这城里贫民住在哪里?”
公主:“自从方良说官仓没粮之后,我就让人打听过了。除了你们之外,城里还有不少人也吃不上饭。所以先前我还分出我们带来的一半干粮,交给方良,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王二郎冷笑:“若非你们这些贵人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让我们吃不上饭,我们如何被逼到这等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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