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上头之余,又有一点不忍。
她跟裴照这样溺爱喻年,就是因为怜惜弟弟年幼失怙,他们早就见识了社会的险恶,所以才希望喻年永远不要去面对。
最好就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一辈子平安喜乐。
可她现在却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了。
她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把话留了三分余地,没有说出那几页薄薄的资料。
她只是说,“你自己想一想,你说的祈妄是个自己摸爬滚打,从底层一路走上来的人,甚至是收了宋云椿的奖金和委托,才肯来照顾你。他知道你的身份,是会故意迎合你,骗得你昏头转向好飞上枝头,还是发自真心地爱你?”
这句话比什么伤得喻年都重。
他惨白着脸坐在那儿,明晃晃的灯光照在脸上,连睫毛都在抖。
他望着喻心梨,像只被拔了尾羽的孔雀,一点也没有平日的骄傲和神采飞扬。
喻心梨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话还是说得太重了。
裴照也不安地往喻年那里迈出一步。
但是下一秒,他们就听见喻年说。
“我不信。”
喻年眼眶明明通红,却还是仰着头,下巴微抬,坚定道,“不论你们怎么说,我也不信祈妄会骗我,不管他知不知道我是谁,他都喜欢我。这只是你们一面之词,他是我的恋人,有了矛盾我自己会解决。我要去听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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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最后结局,是喻年又被关在了家里。
和平协议撕破。
很难说谁对谁错。
当初中秋的那一天,喻心梨跟裴照让喻年回来,兄姐弟三个人吃了一桌团圆饭,他们说对喻年别无所求,唯独要他不能轻狂放浪,伤及自身。
现在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不受认可的对象,喻心梨跟裴照实在难以再做一对开明的家长。
“你才十八岁,懂什么就叫真爱了,青春期荷尔蒙上头,就以为自己在为他对抗全世界吗,”喻心梨冷冰冰说道,“你讨厌我也好,觉得我独裁也行,但今天我不会允许你再踏出这个门。”
“祈妄这样的人,远比你想得还要心术不正,我不会允许一个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
她这次是动了正格,连喻年的手机一并也拿走,吩咐左右看好喻年,一步都不许踏出。
喻年不是没有想要反抗。
但是就像喻心梨说的,他还太年轻,手无寸铁,离独立自主还很遥远。
他就算想要为祈妄对抗整个世界,也没有这个能力,两个保镖从角落里走出来,轻轻松松就制住了他。
卧室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喻年崩溃地往门上砸了一个闹钟。
那是他喜欢的一个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Jaeger镀金小钟,当初给他设计这间房间的时候,即使他很少来住,裴照也特地买来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可是现在这个镀金小钟砸在了门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钟身摔在地上,被磕坏了一角,响起沉闷的哀鸣。
喻年立在房间中间,刚刚跟保镖反抗的时候,他的鞋子掉了,他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足心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直挺直的背脊像是被抽走一截,慢慢瘫软下来。
室内安静无声。
已经是夜晚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渐渐黯淡,只有花园的灯光从百叶窗里透进来。
喻年本来是坐在地上,到后来,却像是支撑不住,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地上不算太冷。
这间别墅的地暖早早开了起来,温暖如春。
可是喻年却感觉不到热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响起压抑的哭声。
喻年捂着脸,蜷着身体,眼泪一滴滴淌下来,即使他死死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呜咽,连身体都跟着抖动。
刚刚在哥哥姐姐面前,他撑得强硬,可是一旦留他一人,这份强硬就如沾水的纸,变得四分五裂。
宋云椿那段电话,像是还响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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