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坐地铁是撒谎的,沈延宵已经很多年不怎么坐地铁了,尤其是周末的地铁。车厢里人挤人,与他人的皮肤接触会令沈延宵感到不快,即便对方很有可能只是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他。
沈延宵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回了住处继续睡大觉。一到周末他就会变成夜行物种,有时和朋友半夜出去喝酒在酒吧里醉倒,有时只是单纯地想要熬夜,即便只是在电脑前枯坐什么事也不干。
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形成的坏习惯。夜晚的寂静无声能令他安心,因为家里的其他人往往都已经睡下,不会有人打扰他,随意踏入他的世界之中。
然而已经习惯了白天睡觉的沈延宵这次躺在床上却失眠了。他端端正正躺在床上,双手搭在小腹处,如同入殡待葬的尸体一般躺了半个多小时,但是白天起个大早的困意到此时已经消失殆尽,新的困意也并没有袭来。
沈延宵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扭头望向摆在床侧的书桌。
他现在住的这套大平层原来是有书房的,但是沈延宵不想在卧室和书房之间来回倒腾,于是直接把书桌转椅搬进了足够宽敞的大主卧里来,方便他有时在家加班可以工作完倒头就睡。原本的书房则变成了储物间,不过他回国还不久,所以放到储物间去的东西也不多。
书桌带锁的抽屉里存放着一些重要文件,闲置的信用卡,还有母亲尚在人世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本书,一本沈延宵小时候最喜欢的英文原版童书,上面有作家的签名,写着对沈延宵的祝福——祝他成为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幸福孩子。
沈延宵把上锁的抽屉打开,把那本童书拿出来翻看,指腹摩挲着扉页上那串漂亮的黑色花体字。不同于最初收到这份礼物时的欢欣雀跃,如今他再看到这句祝福时只会陷入深深的自嘲。
他并没有被上帝眷顾,也并没有成为幸福的孩子。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沈延宵遭遇的不幸更多,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学会了用一种看乐子的心态来面对自己曾经剧烈抵抗无法接受的现实。
比如那个并非真心爱他的父亲和父亲的无数个年轻老婆。
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可能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越是长大,沈延宵就越发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十月过半,夏季的余热终于完全消退,白日的微风带着凉意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沈延宵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便也了没了继续沉浸在伤感里的心情。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快乐或是痛苦,都无法在心中停留太久。大多数时候他是没什么情绪的,也没什么活着的实感,时常会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某次喝醉的时候沈延宵试着和贺子鑫倾诉过这种感觉,但对方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平庸,便一个劲儿地夸他年轻有为,说什么他将来必然能干掉老爹打败哥哥,成为齐心集团唯一的老大。
贺子鑫误解了他的意思,沈延宵没有解释,听到好朋友的话也只是一笑。
其实贺子鑫说的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梦想”,但是进入集团工作之后沈延宵才意识到,想打败父亲和大哥,根本不像想象中那样容易,这两个人是齐心集团的支柱,而他却只是沈思行的一枚棋子。
巨大的落差感让沈延宵感到挫败,他开始后悔自己从前的不学无术。如果魏黎早一点出现在他的人生里,或许他就可以早一点从那种自甘堕落的状态中走出来。
魏黎……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当年,沈延宵本来只是想让这位年轻的新老师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此人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老师都要难缠,以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事到如今沈延宵回想起高三那年的事时,几乎只能想起和魏黎相处的片段。
沈延宵合上童书,将它放在桌面上,然后把堆在抽屉里的文件和散乱的信用卡都抬起来,拿出压在最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过了塑的照片,沈延宵高三那年夏天拍的毕业照。
沈延宵一眼就看到照片上自己苦大仇深的脸,撇了下嘴角。不得不说,那会儿他看起来确实挺欠扁的,也不是很合群。同学们都在笑,只有他板着脸,男生们们都把拍照用的黑色立领制服穿得规规整整,就他不扣扣子还非要把两只袖子往上捋,手揣裤兜里,耍一些无人在意的酷。相较之下,站在他身边的魏黎就显得特别老实,笑不露齿,看上去就是个温文儒雅的老师。
教语文的老师身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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