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目光垂敛,停顿一瞬,认真地说:“商明宝,活着很好。别说这种话,即使是玩笑。”
商明宝怔了一下,心里的弦发出一声轻微的铮音。
“我当然知道活着很好……”她声音轻轻的,尾音几乎消弭。
她知道活着很好。
没有人比从小就生活在死亡阴影中的人更知道活着的好。
虽然她的私人医生一再保证室上速不会死,致死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们不会知道心绞痛毫无预兆降临时那一瞬间的冰冷和恐惧,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切都感官都在涉过那条死亡的河流,要去对岸。
是的,不会死,但好像要死的感觉那么如真迫切,以至于她从八岁以来,就一直活在随时都会死掉的噩梦中。
商明宝微末地露出乖顺笑意,似乎有话要说,但向斐然以为她后面又跟着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干脆地捂住了她嘴:“闭嘴,休息。”
他手很大,能掩她小半张脸。
香的。
商明宝懵懂地轻眨了下眼,双手齐上扣住他手腕,不让他拿走了。
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被他的掌心阻隔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的、此前从未闻过的肌肤之息。
有些人空长了一张牛逼的脸,母胎单身至今,生平唯一跟女生的亲密接触是敲方随宁脑壳。凭借过人的面瘫本领,向斐然忍住了心里微妙且震惊的波澜,甚至想跟她讲讲道理,比如她不能这样,因为第一他们没熟到这份上;第二男女授受不亲;第三她有男朋友……等等等等。
但念在她急病初缓,他没说话,状似很淡定地就这么由着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很快地敲字。
过了十几分钟,跑腿小哥提着两枚纸袋从旁边步行街飞奔而来,纸袋里分别是一瓶香水和一件T恤。
他的主顾在App里特意提醒不要敲门,因此东西送达时,小哥只将身影在门口晃了一晃。
从他的视野望去,只看到一个挺拔英俊的青年站在床边,手掌像口罩似的轻拢在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孩脸上。
商明宝睡了很短暂的第二觉,亦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里绿枝环绕,似在密林,过于饱和的湿度凝为白色水汽,弥漫在云山间。
醒来时,才发现口鼻间掩着一件T恤,她的梦原来是它的香气侵袭。
本该陪床的向斐然不见踪影,坐在她床边的是那位男同学,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
商明宝一点也没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唰地一下扭头看另一边。没人。
“斐然哥哥呢?”她径直问。
男同学认真交代:“我过来后他就说这里交给我了,然后就走了。这是送你的花,祝你早日康复。”
商明宝礼貌性地看了一眼那花:“谢谢,请放床边。”
男同学:“哦。”
将花放好,指尖挠挠额头:“医药费他已经结过了,问我借了两百。”
商明宝:“哈?”
“不知道,他卡里钱好像不够。”
跟小高中生借钱实在说不过去,幸好向斐然天然冷面,因此看在男同学眼里只觉得“哇靠果然是大学生连借钱都这么坦然”。转账时,又疑似听他啧了一声,说什么……“不买香水就够了。”
“票呢?”商明宝问。倒要看看大陆的医疗急救系统有多贵……
“这里。”男同学从兜里掏出给他:“他说等下你大哥会来,会报销,到时候我这边来把钱打还给他。”
商明宝快速核了一遍那叠票据,发出灵魂拷问:“不是就一千一吗?!”
连她最喜欢吃的切片蛋糕的一半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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