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只是遇难的委婉措辞,不是指他还有生还可能,而是指尸骨无存。
联合国人与生物圈官微、腕表品牌和节目组相继发了悼文。那张曾经在一夜间让无数人念念不忘的脸,成了黑白影像。
节目组将未曾公布的后台花絮剪辑出了专属他的一条,没什么好看的,真是当哑巴,除了练鼓就是打盹,要不然就是抱臂搭腿靠在角落里静静看主唱当猴,喝水也避着镜头。人们只看出来他很珍惜自己的镲片,取拿轻巧,每日练完后会用专门的湿布擦拭。
腕表品牌将与他合作的几场论坛也公开了,会场灯光比综艺里的干净明亮,他穿衬衣和休闲西裤,举手投足和语句一样简练,下颌线锋利的脸上比玩架子鼓时多了一丝儒雅,是站上讲台后自觉带上的。和尚说得没错,他总是自觉承担一份责任。
商明宝没有看手机,平躺在床上的身体沉甸甸,不再抬得起一丝力气。
夜晚忽醒,问轮班照顾她的苏菲:“苏菲,门口是不是有人叫我?”
早过了探视时间,万籁俱寂,但苏菲还是依言打开门,帮她在走廊上望一望:“没有。”
“不是斐然哥哥吗?”
苏菲摘下老花镜,抹一抹眼泪。月光下,商明宝偏枕着脸,平和闭着的双眼里,眼泪滑过鼻梁、滑入鬓角。
一晚上如此十几次,苏菲有呼必应,总起身去望一望。
她也想替她家小姐看到来人。
商明宝无法进食,进食令她感到不可遏制的恶心、悲伤和痛苦,只能靠输液维持基本的身体运转。那七天搜救掏空了她,透支了她,她被商家用医疗专机带回了香港。
在医院里住着时,有一对情侣来探望她。男的坐在轮椅上,腿打石膏,他的女朋友帮他推着轮椅。
商明宝辨了一辨,对方说:“谢谢你救了我。”
哦。
是那个奄奄一息中对她说“我不爱你”的徒步旅行者。
“我本来已经放弃了,出事时,她在帐篷外面,那里空旷,我想她一定没问题,她平时腿脚就比我厉害。”男人说,“听到你的声音,我总以为是她。你后来讲了那么多,请见谅,我一直试图发出声音打断你,让你不要浪费时间,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商明宝倚坐在床头,空荡荡的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活着就好。”
“是你对你爱人的爱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一直说那些话,让我思考,我的求生意志早就消失了。因为……我们本来打算走完这一遭就好聚好散的。”
他和他女朋友的手上都带着戒圈,明亮的金属光泽,似是新的。
商明宝微弱牵动唇角。
“你的那位……?”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叫向斐然。”
男人和他未婚妻都怔了一怔。劫后余生后,他是觉得热搜上的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似乎是弥留之际听到过的人。
洁白的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在苏菲送两人出去前,商明宝忽然叫住他们:“不是因为救你耽误的时间。好好活,好好爱吧。”
她心里分明有怨,有讽刺,有数不清的凭什么想质问天地,可是他也分明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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