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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无力再抬动第二次。

“拔管吧,不要让他遭受不必要的痛苦。”向微山咬了咬牙。

“不要!”方随宁失声,不顾一切地跪到地上,“求你!舅舅!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尼泊尔的医生怎么比得上中国?!你是科学家,你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我求求你,至少给他一个回国的机会!”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眼泪砸进地板里。

向微山,是向斐然的唯一直系亲属,唯一有资格在手术或拔管决定上签字的人。

这道声音如此遥远而不真切,浮动在晒在那双单薄眼皮的日光之上。

这一辈子没有求过父亲分毫的人,在心底说出了恳求。

——求你,别拔。

我还想活,我能活,不为你,只为她。

谁明他全身好像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神经都仿佛断裂了的痛。

湍急的河水在身边淌过,野兽的脚步在身边驻足,白色的犀鸟曾停在他的肩头,灌木与倒在鼻尖的气味是野蔷薇与菩提的,蜡烛与金盏花的气息,告诉他他终于等到了人。

他有人间缘。

他有人间缘。

再不能随便生,随便死,再不能临了了随便找座山、找片旷野,独自一人在花花草草间离开。

二十一岁的暑假,载方随宁和她下山入市区的那台红旗车,树影划过挡风玻璃,他说过的,你在车上,我不会乱来。

她是他的乘客,他要载她稳当度人间。

第108章

“随宁, 起来。”

向微山的目光自高大的身躯上垂下,指节扣在床尾。

“我跟斐然的关系,还用不着你用这种方式求我。”

方随宁早已被他的“拔管”二字吓得肝胆俱裂思绪尽断, 难以理顺向微山这句拗口话语里的正反。她只是揪着床单, 唱戏的身躯纵使是跪着也是挺得笔直的,另一手拂了拂湿漉漉的面庞:“舅舅,就算你不想照顾斐然哥哥,我和妈妈可以出钱出人……你别放弃他,他还在呼吸啊。”

“如果是我躺在这里, 斐然要拔管,丘成会不会像你这样为我求斐然呢?”向微山没头没尾地问, 酷暑严寒的脸上瞧不出情绪。

方随宁被他问愣住, 嘴唇张了张:“妈妈她……”

“我对丘成, 比斐然对你要再好上几倍。”向微山没头没尾地说。

方随宁皱着眉,没有顺着他的假设想下去, 而是脱口而出:“——可是斐然哥哥不会这么对你!至少不会试也不试就放弃!”

向微山纹丝不动的脸上,唯有眼眸底闪过了一丝愕然。

病房又安静下来了,浮尘在光柱中。

方随宁片刻不敢离开, 本能地给向丘成打了个电话,而后便坐在床沿, 心绷得紧紧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但把电视剧里那些在病房大打出手的狗血伦理片段都想了一遍。

门再度被去而复返的向微山推开, 她盯着,眼睛一眨不敢眨。

“医疗专机晚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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