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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死亡的充满血腥气味的潮水重新汹涌而来,将曾经不可逾越的战壕灌满,将所有人的口鼻耳堵住,将世界淹没在绝望又疯狂的战火之中。

“段长官在这里!快——”

“段斯上校!段斯上校!”

“敌军在前方搜查,赶紧带段长官撤退!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伤员……”

身上沉重的重量被挪开了,在彻底昏迷沉睡前,段斯手中的手枪倏然滑落,薄薄的皮质手套上满是深红的血污。

这一生的回忆也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在泛着柔光的幕布上走马灯似的闪过,二十六年人生,却也是乏善可陈的。

到了黄泉路上开始倾倒,若真要与人讲述,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作为此次战争后期的西区指挥官,整个新联邦最年轻的上校,受过全军通令表扬的联邦军部新星,亦或是七年前刚从帝国军事学院出来,对生死、权力和荣誉都感知得不甚清晰的那个毕业生——

他本来什么也不用说,挺直的脊梁和胸前的勋章就是他这短暂一生的全部缩影。

只是等他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内务部的专车上。

等他再回忆起这一切,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之时,他又已经身处临时监狱的审讯室里,在无休止地身体拷打和精神折磨之中被迫承认,他的部下是为他而死的,他不得不伤害过许多人,他握着手枪,握着武器,满手鲜血。

他被摁在手术台上,亲眼看着自己手指的指腹渗透出血来,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开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张又一张满是笑容的合影被击落了下来。

十指连心,好痛,太痛了。

段宁的心脏陡然抽搐了一下,恐惧地睁开眼,榕湖边刮过绿茵茵的草坪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他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眼皮千金重,缺水的嗓子里干涩无比,浑身仿佛仍然停留在那梦境之中,在温暖过后觉出了落差中的寒意,冒出了点点冷汗。

他发病了,被送去了医院,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里残余着躁动的迹象,身后也传来难言的隐痛。

他没有死,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能死还是不会死。

已经是晚上了,夜幕四合,段宁直挺挺地望着眼前的天花板,目光虚无,终于魂魄归位一般。

这张床、这间房间的这个角落里的丝丝缕缕他都是这么的熟悉,他也记起了傅轻决对他说过什么,他现在又处于哪种境地里。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段宁已经变成了侧躺。脚上没有了锁链,在此之前房间里也没有第二个人,段宁是自由的,可他下不了床,就只是这么躺着,好像又睡着了过去,稍长长了的黑发蹭在枕头外,光裸的一截肩膀也来不及遮。

傅轻决今天回来得算晚的,一整天都在外面。

除了等着为胡安的连任庆祝、应对江牧借着国防部来兰亚“办公”,段宁带走程舟的事也还要解决。

傅准无论对程舟厌弃与否,都算是平白无故丢了个老婆,就像傅轻决在欧联盟被追杀出了车祸一样,他们明面上吃着哑巴亏,总要换个地方去讨回来。傅轻决既然用的是“全都是为了我们傅家好”的说辞,面对傅准和江牧在公事上默契十足地前后脚使绊子,他能解决江牧,却会顺着他这位没了老婆的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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