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看着那张不过?三十出头,却衰老年迈如同?老妪的脸。
那绝境之下的一念之差,或许已?经折磨、惩罚他们许多?年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
“况且,你们为我找了个好人家。”
鬻妻卖子、易子而食都不在?少数的年头,他们至少还保住了身为人的最?底线。
王氏呆呆看着她?,腿一软,跌进了身旁的椅子里。
天宝下意识要将她?拉起来,晏决明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氏兀自发了会儿愣,而后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颤抖。
那个瞬间,她?肩上那背负十六年之久的不甘和?恐惧,好似突然?落到地上。
半晌,她?才抬起头,泣不成声地开口:
“小主子,是我、对不起你。将你一个人丢下,是我……或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些年,都是我的报应……”
她?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诉说起这些年的日子。
她?的故事并?不新?奇,与世上诸多?苦命人一样,苛税、劳役、贫穷与病痛,接连降临在?这个三口之家中。
他们捱过?泰和?二十五年的动荡,过?了两年平静日子,她?的丈夫死在?了劳役之中。而后,她?的儿子也因高?热烧坏了脑子,从此?痴痴傻傻。
她?那副干瘦的肩膀,艰难地扛起了整个家。
而王氏将这十几年来的磨难,一并?看作当初她?抛下主子的报应和?惩罚。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回?想梦中夫人抱着已?然?没了气息的小主子,向她?泣血控诉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双臂。
无边的愧疚和?悔意将她?淹没,她?只能扑腾着,在?铺天盖地的苦咸海水中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也是人,难道?她?就不配活?她?的孩子就不配活?
这句话支撑她?走过?好多?年。
直到今日被人按住脸,强逼她?直面当年的罪孽,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她?从未原谅过?自己。
她?看着程荀,眼前渐渐浮现起夫人的模样。
她?想,真不愧是夫人的女儿啊。
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十六岁,夫人救了她?。
在?她?自欺欺人、扭曲病态的三十五岁,夫人的女儿救了她?。
“小主子,您和?夫人,就好似一个人一样……”
程荀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句:“是么?”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晏决明突然?开口:“敢问,当初你们是在?何处埋葬的孟夫人?”
王氏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说了个地址。
倒是离溧安不算远。
程荀刚想说什么,又听王氏突然?拔高?声音,急急说道?:“小主子,当初夫人……夫人走之前,藏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说那是给你留的东西。”
“那地儿流民众多?,我二人实在?不敢将东西随身带着,只怕招致杀生之祸,便将木匣子埋在?了夫人的墓旁。”
“……这些年,我无颜面见夫人,那匣子也就一直留在?了那儿。”
闻言,晏决明立马看向了程荀。
“阿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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