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了好几遍,小问竹用心地听着,时不时惊叫和提问,两个人聊得开心极了。
姚青锋一身纸甲,坐在附近貌似随意地看着四周,其实一点点都不敢疏忽。
就在前些时日,贾充在夜晚无声无息地去世了。贾府此刻换了白色的灯笼,阖府守丧。小问竹于公于私都必须到贾府吊唁,但是小问竹终究是个小孩子,哭了几声之后很快就忘记了“贾爷爷”去世的悲痛,受不了沉默寂静的气氛跑到了屋外玩耍,而孩子中最小的司马女彦更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跟着小问竹乱跑。一群成年人也不责怪她们,悲伤和回忆是属于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哭过几声就够了,人生悲痛无比乃至无法喘息的时间太多了,何必这么早就苛求小孩子规规矩矩哀嚎痛哭?像司马攸这种几岁就因为亲人去世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是极少数早慧的神童,不能以万中无一的神童的标准要求普通人,而且还不知道司马攸之类的门阀贵人的事迹十成当中有没有一成是真的。
贾南风枯坐在棺木边,她知道父亲老了,也听了父亲说了无数遍他死了后怎么办,但她从来没有放在心里,她甚至有机会认为父亲是永远不会死的。贾南风呆呆地坐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迎接悲痛的准备。
荀勖看着贾谧、始平等人乖乖地坐在一边,微微摇头,对贾午温和地道:“我等豪门大阀之人不需要讲究小户人家的礼,我们论心不论行,何苦让这些孩子受苦,你带他们下去吧。”
贾午泪水长流,她当然知道这点,礼就是顶层权贵定下来让底层贱民遵守的,顶层权贵何时需要用礼仪要求自己了?竹林七贤更是将“礼仪”就是俗人、低贱愚昧之人的自我献祭表达的清清楚楚。但是贾午在悲痛之下无法发泄,就是想要用繁杂甚至带着自虐的礼仪宣泄心中的痛苦,让子女按照礼仪行事而受苦隐约成为了她宣泄的一个出口。她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终于站了起来,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灵堂,又嘱咐仆役们给孩子们的膝盖额头等处敷药,又令人去取了食物给饿了一天的孩子们吃。看着孩子们怯怯的眼神,贾午温和地道:“好了,去玩吧。”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好像不合适吧。
贾午微笑着,指着心道:“外公永远在这里,对不对?”
几个孩子用力点头,这才跑开。始平气鼓鼓地道:“女彦太不懂事了!”大家都在灵堂跪着,就是女彦跑开了。贾谧急忙分辨道:“女彦还小,她才五岁,懂得什么?”这话引起了其余孩子的不满,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外公永远在心里。
贾南风看着灵堂中只剩下荀勖贾混等人,心念一转,脸色大变,厉声道:“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逼宫吗?”她知道这逼宫二字不适合如今的场合,但就是愤怒地说了出来,不如此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愤慨。
她是大缙朝的太后!她是贾充的女儿!她凭什么要在冷宫度过余生!
荀勖温和地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待在冷宫中,也没有想过伤害你。”贾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哪里需要他们插手?
荀勖只是想要再次提醒贾南风,看清现实,认清自己,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荀勖柔声道:“你可知道贾公为何要坚持到现在?”他温和地道:“贾公早已油尽灯枯,每一日活着都是煎熬和痛苦,若是换做了他人在一年前就去了。可是贾公用顽强的意志坚持到了现在。”
贾南风淡淡地道:“那都是为了我。”她眼角流出了泪水,冷冷地看着众人,道:“是啊,我是比较蠢,我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我一直没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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