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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做了一个梦,久违地梦见了母亲。

佛子记得母亲说过的一些话。他对韦衡抱有防备之心,因为他总是记得母亲说过,强力与权力一样,是可以使用但是不应当过度使用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过分依赖强力,自己就会变成一把刀、一把剑,或者一把匕首。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有情义,不在于人有强力。

佛子防备韦衡,因为他不知道韦衡的身上有没有情义。他在韦衡身上看到了利用,将人当成一把刀来用。或许韦衡没有错,他也很有情义,然而统领卢州需要一些别样的手段,在这些别样的手段中,对双方都会有利的交易让韦衡感到安心——稍微带有胁迫的交易更让他感到安心。

韦衡不该用奉玄来挑动佛子的心。

在梦里,佛子没有见过韦衡,也不认识奉玄。梦之所以是梦,在于其不可把握——来无预兆,去无踪影,佛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见去岭南时的事情。

梦境重现了过去。十三岁时,佛子和母亲一起去岭南,骑牛渡水,一路南行。他的手上沾了血,不过那血不让他感到恐惧。

邕州到处都是竹子,竹身粗壮,竹叶青翠。潮湿、闷热,水色深碧,水牛在水里走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四周的山小而秀美。

雨似乎是温热的,落在身上,丝毫不能带来凉意。

稻田边上,一位临盆的妇人发出痛苦的喊声,母亲的额头上带上了一片水痕,佛子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母亲说:“佛子,来帮我!”

母亲说:“不要管你父亲教的男女大防,你现在要救人,救人容不得你拖延!”

血水顺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蔓延,妇人的呼痛声让佛子不忍心细听。佛子握住妇人的手,一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的手,他的手腕被对方握得生疼。他觉得疼,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手腕被握得生疼,也是为那生产的妇人感到疼。母亲在生自己时,也会这么疼吗?

母亲拿出了匕首,佛子看不清母亲做了什么。

佛子看见婴儿滑落到了地上。

母亲割断婴儿的脐带,将婴儿交给佛子,佛子看了那婴儿一眼,吓得差点将它扔出去——一团青紫色的东西,皱巴巴的,头上还带着血迹。

佛子的手上沾到了血,他惊恐地说:“母亲……它好像,死了。”

母亲提着婴儿的腿,倒提起婴儿,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母亲笑着说:“傻儿子。”她将婴儿还给了生产过的妇人。

佛子的手上沾了血,佛子第一次觉得血也有区别。一位母亲体内流出的血,不意味着死亡和不祥,而是意味着新生。

佛子问母亲:“母亲要念《血盆经》吗?《血盆经》说女子生产之时血水污秽。”

母亲说:“不念。吾子觉得自己的手脏了?”

佛子说:“不脏。”那血既不让他感到肮脏,也不让他生出恐惧。

母亲照看生产过后的妇人,佛子看见妇人的面色苍白。母亲说:“吾子有时候要信自己,不要只信佛经,你不曾皈依,不必死守佛门的规矩。要我来说,写《血盆经》的是个男子,一个没有子嗣、佛性不够坚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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