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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靖之看着柏中水,不舍得眨眼,他说:“我只记得我推了柏大人一把。”

柏中水说:“郡王不记得了?昨夜郡王要来清正家,清正不在,您不肯走。清正的童子为您准备了房间,请您休息。我请蕴真姑娘回了王府,让她派个小厮来,给您送些干净的衣物,顺便照顾您,白天再派人来接您。蕴真姑娘离开后,我照顾郡王进房间洗漱休息,好不容易把郡王哄到了床上,转身要走,郡王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我被郡王拽住了头发,只好陪郡王在床上躺着,没想到郡王非要看我的脸,然后捧着我的脸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都心软了。我说:‘郡王,别哭了。’您忽然要扒我的衣服,我只好把衬袍脱了,可是您不满意,亲自扒下了我的中衣,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

“还有呢?”

“郡王咬了我,手臂上、侧颈上……咬出了血印,咬着咬着,自己又哭了,拉住我的手不肯放手。我手臂上的伤口渗血,床褥上沾了血,所以我带郡王换了地方,在榻上睡了半夜。郡王,要是我是女儿身,您可是一定得娶我了。”

柏中水颈侧的伤口包扎过,纱带下隐隐露出一个咬痕。

荀靖之说:“你要是敢嫁,就算你不是女儿身,我也敢娶。”

他盯着柏中水,眼眶渐渐红了。

什么柏中水,如果他不能分清柏中水和第五岐,那他就是第五岐。

柏中水站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声——他站起来时,气质中褪去了懒散与轻佻,他变得不像柏中水了。他伸手将荀靖之抱进了怀里,一手放在他的颈后将他揽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拍着他的背。

荀靖之小心翼翼枕在他的肩上,怕碰到他的伤口。柏中水肩上的衣服渐渐湿了。

“不哭啦,奉玄,眼睛该肿了。”柏中水换了语气,语气间再也没了之前的玩笑意味,嗓音显得更冷了几分——佛子说话,声音向来是冷的,很少轻飘飘地说话。

奉玄。这一声熟悉的奉玄让荀靖之鼻尖酸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像一个孩子那样委屈,或许只有在面对着他的好友时,他才允许自己这样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情绪,他终于可以不再顾及任何形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好久都没有消息……佛子啊……你去哪儿啦?”

他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

柏中水把干净的帕子递给荀靖之,说:“不哭啦,奉玄,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荀靖之摇了摇头,红着眼睛说:“我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人,我真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我梦见你回来了,我看过了你右臂上的齿痕,好友……我真怕自己又是在做梦。”

他怕自己又在做梦。

他梦见佛子在他失态的时候叫了他“奉玄”,他想,这太丢脸了,他想要逃跑,没想到一后退撞到了花架上,更狼狈了啊。木香花瓣纷纷坠落,好像一场香雪。

他在花下不停地呕吐。

怎么有人连眼下的痣都不藏起来,就来骗人呢?

怎么有人能和另一个人像到了头发丝呢?

柏中水骗他。

他早该知道,如果他分不清佛子和柏中水,那么柏中水就是佛子。

他好像梦见了韦衡,梦见韦衡说冬天海边没有鸥鸟。有的,沧阳冬天能看到海鸥。韦衡曾说苏日奥云草原有海鸥,他不信。

他希望能在苏日奥云草原找到师姐。

师姐不会再回来了,他害怕梦里的人物都化成白森森的骷髅。

一具骷髅叫他“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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