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么神奇,脆弱的时候破破烂烂浑身疮痍,等风暴过去,从黑潮抬起头,看着平静无波的海面,又觉得自己其实能够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来宣告自己的渴求。
幽幽的声音接连不断从池竹西嘴里逸出,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持续不断的自言自语。
【你决定了么?】
“池淮左没有动机,要自杀的话随便什么时候,随便在哪里都行,叫我出来完全多此一举。”
【他恨你呢。】
“我没做错什么。”
【你精神不正常那几年逼疯了多少护工?】
“容岐说我是正常的。”
【那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和你。”
池竹西扬着头,月光越来越亮,他说出口的每个字也越来越清晰。
正是因为太清晰了,也太平淡,像是没有感情念着纸上的句子,而他本人完全不理解句子的含义,只是空泛又机械地读了出来。
“他要报复我吗?还是说在向我道别?蔡闫说他的遗书里提到了我,不像好话。”
“他为什么打电话催我?”
“那个时候他在紧张?为什么?”
记忆回溯到几天前,在那个让他感到不安的网约车里,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
十五楼,不用刷卡,他在总经办办公室等我。
池竹西沉吟片刻,突然跳上桌子,翻至窗边,像以前那样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他抬起头,看着澄澈的天空。
广阔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那之中,只有月亮像凿穿漆黑幕布的缺口,莹莹发着光。视线下移,黑海般的城市静谧得不可思议,今晚高架畅通无阻,寻常可见的光流沿着视线的尽头一路驶入终点。
池竹西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脚尖,视线最后聚焦到楼底。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不到三秒我就会坠入地面。”
【你不想活了?】
“不,我只是在想,池淮左为什么刚好坠落在我面前?”
十五楼的高度,从窗户坠楼到地面的时间会比三秒更短,几乎是转瞬间。远距离原本就不可能进行瞄准,往最恶劣、最糟糕的情况去思考,池淮左就是故意自杀的,他就是要死在池竹西面前。
那么池淮左会怎么做?打电话确定池竹西的位置,然后像自己现在这样等在窗台,看见那把黑伞由远及近,一秒一秒等着他走到大门前,然后预留两三秒的空余,最后腾起。
“砰——”,坠地。
整个流程顺畅无比,可这说不通。
他为什么能刚好坠落到我面前?
这个问题让窗台安静了很久,最后,他终于想通了。
【不,如果你没有迟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进门了,是看不见他的。自动门关上,雷声和雨声会掩埋一切。】
【池淮左会很安静地坠落,死在暴雨中,无人知晓,悄无声息。】
“……”
池竹西咬住下唇。
“按照高集拿到的证据,窗台有池淮左的指纹,如果是意外,是脚底打滑,那个时候他必须握着窗沿,将自己大半个身体往外探才有可能。那样的概率太小了。”
按照证据和既定事实发生的概率排除掉两个可能性,那么剩下的一个,不管有多不符合常理,那也是唯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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