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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想到方寸观,大多会想起广虔道人和他的嫡系徒孙。

“……大概。”薛简说了两个字,喉咙忽然停滞僵硬了一刹,出现了非常短暂的失声。这个失声出现的太短暂,让江世安都没有注意到,而他垂下眼帘顿了顿,便神情自若地用恢复如常的声音说下去,“……我情愿在那里一无所获。”

江世安道:“你说出这种话,我反而觉得,你心中早有答案。”

薛简沉默一息,道:“清知师弟比我稍小一些,他被抱回方寸观的时间,跟季春笛所说的日子是对得上的……师弟端方正派,待人谦和,孝顺师长,被二师爷收为弟子之后一贯勤勉……他没有被蛊虫控制,这我可以肯定。”

江世安脑海中回想起清知的模样,单手抵住下颔,在室内闲散踱了两步:“他神智清楚,话语很有条理,也有自己的感情。”

“望仙泉下都是二师爷多年所饮、所窖藏的美酒。”薛简低声道,“二师爷对我们这些小辈也一向慈爱回护,他表面严厉,其实只是吓唬人的,在他面前犯的戒律规矩,从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弟子们……都很敬爱他。”

这些话的语气很平静。

江世安从中听出一些幽微的苦痛。这种苦痛在怀疑镇明霞时,也曾经在薛简的身上一闪而逝。但那时,薛简将这种表露克制到近乎于无。

在这个秋雨淅沥的夜晚,江世安清晰地探知到了这种晦涩的愧疚和伤怀。他知道薛知一在因为什么而愧疚——对于一个对他关照有加的长辈、从来没有害过他的长辈,他却无法信任,甚至诞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怀疑。这是一种不能言表的体验,就像在甜蜜的果实里藏着密密的、一根一根的小刺,越是享受这种甜蜜和关爱,那些毛刺就会扎的越深、扎到血肉里、扎到你不得不拼命得往下吞咽。

或许连那位广虔道人,也免不了这样埋头吞咽的苦。

江世安贴过去,在他的耳畔说:“走到这里已经很好了,薛知一,能走到这里已经够了,要是你现在说‘罢了,回头吧’,我就马上带你去寻医问药,带你寻找别的契机,不再追问任何过往。”

薛简听清了这些话,他略微抬头,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的眼睛与江世安对视,里面空空荡荡。

“文吉,”他温和地说,“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背叛了曾经如此执拗的我自己,那么当时的我,也太可怜、太孤立无援了。”

“前面可能还有一步,也可能还有一万步。”江世安说。

“一步走,一万步也走。”薛简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笑,“还是你嫌弃我走不了多久了吗?”

他玩笑似得说。

薛简是一个很不擅长开玩笑的人。

江世安应该顺着这话接下去,才能完成这个玩笑的下半部分。但他近在咫尺的面前,是道长微微颤动的眼睫,是急促了那么一瞬的呼吸,是他绷紧收拢、又再次克制着强迫放松的双手。江世安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强烈地发觉他的需要——薛简很需要他的认可。

江世安伸出手抱住他,交颈相贴。他闭上眼,说:“我会紧紧地握着你的手,每一步。”

雨声似乎没有尽头。

薛简抱着他,从桌椅交错的角落,到床脚倾斜的空隙。无论到哪里,他的怀抱都是一样的逼仄狭窄,挺直的骨骼就像是一架扎好了的竹骨,潮浓似雨的爱遍布在竹骨上面,把江世安圈在里面。

一根蜡烛,就这么摇曳晃动着燃烧。滚烫的蜡泪、炽热的火苗,窗外交织着寒冷的秋雨,一阵涌起、又一阵落下。交叠的声息当中,江世安流不出泪来了,他掰开薛简的手,指腹抵在了对方善用刻刀的掌心,仰头吸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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