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化。凌恩无法让他松开,也无法判断那来源于哪一种痛苦。
是致死也无法摆脱的嘈杂喧嚣,是这里的漆黑冰冷,是曾在这里永远离开的父母……还是别的什么。
他无法判断。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被迫承认,他根本不了解庄忱。
十九岁的年轻人在他的话里,变得沉默冰冷,像是个苍白伶仃的游魂,一言不发地委顿在地上。
凌恩知道努卡为什么要在这和自己浪费时间。
凌恩坐起来,看着那些人扔下他,七手八脚把庄忱小心翼翼抱进棺木。
不停有人徒劳地尝试,想让年轻的皇帝躺得舒服些、轻松些,他们用最谨慎的力道搬运棺木,稍有震荡就连忙走得更缓慢。
棺木是用最隔音的材料做的,里面垫了最软和的内衬。
因为那双眼睛无论如何都合不上,十几岁的少年绝望地大哭起来,被身旁的人抱住,拍着背安抚。
有人把领口的丝巾解下来,覆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人这么做,那些丝巾在伊利亚代表荣誉、代表身份和地位,但此刻它们只是丝巾。
是能暂时遮住外面的嘈杂,让年轻的皇帝得以安睡的东西。
凌恩看着不远处,那个哭到发抖、几乎昏厥过去的少年,不得不被身旁的照顾者抱起来,还在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棺木旁。
他一直在前线,不清楚这些人都是谁,只是从帝星传来的消息里,大略知道他们是被庄忱捡回去的。
庄忱很喜欢到处捡人,他只不过是庄忱捡回去的人里,最早、最不知感恩、最没有心的一个。
凌恩一直以为……这些只不过是被年轻的皇帝捡回去,用来接替自己,继续伺候他的仆人。
……原来有这么多人爱他。
有这么多人爱他,这个最骄傲、最固执的人,偏偏不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和帮助。
一个人来这么冷的地方,一个人独自往生命的尽头里走。
“你到现在……还是这么觉得的。”努卡的精神力化成细丝,渗着寒气穿透他的领域,“是不是?”
“你还是觉得他傲慢、固执、孤僻……你觉得他把你当仆人。”
努卡低声说:“你觉得他生性古怪,觉得他会死,是因为赌什么毫无意义的气……”
凌恩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收缩,他沉声说:“我没这么想。”
努卡不在乎他的回答。
这世上会说“我没这么想”的人,一向多到数不清。
努卡从怀里取出一枚星板,用柔软的绒布仔细擦干净。
他捧着这块星板,几乎是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才朝凌恩递过去。
庄忱调拨经费,让人研究出了吸收疏导信息碎片的材料。如今的伊利亚已经建起一座又一座高塔,把新生的小孩子们护进安静的世界。
这块星板,是这种材料的副产品。
只要用精神力激活,它就能吸收特定某人的意识碎片,并重现碎片中的声音和画面。
……在如今的伊利亚,它被用来收集逝者遗留的最后痕迹。
“我们找不到多少,只有你知道他的过去。”
努卡低声说:“你去把它们找齐……能听见他最后想说的话。”
他的手腕忽然剧痛,凌恩牢牢攥着他,脸上仍没什么表情,瞳色却极深:“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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