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这里就力竭,撑住门框,抵着门框大口喘气。
“以后不叫你背了,我自己走。”庄忱说,“你去套马车,我慢慢走过去。”
……这原本就是凌恩想让他学会的事。
庄忱的身体虚弱,又没有精神力,如果再不加锻炼,会越来越不足以支撑平时的活动。
自己走路对庄忱有好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凌恩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在这一刻,看着向来傲慢、向来颐指气使的小皇子背对着他,抵着门框不住地咳喘发抖……凌恩居然生出反悔的念头。
“今天破例,你不舒服。”凌恩低声说,“阿忱,别耍脾气。”
庄忱没有耍脾气,他是真的做了这个决定,抵住凌恩的胸口,不叫他继续走近:“去吧,天快黑了。”
“你以后要跟我进军校,每天都要穿斗篷。”
庄忱说:“穿着斗篷,就别弄乱了。”
凌恩其实很想问,庄忱这种身体状况,为什么要强撑着上军校——但这种问题不在仆从和侍卫能多嘴的范围。
庄忱说的也的确有道理,穿着斗篷就不方便再背人,否则会把斗篷弄皱……这一点凌恩过去没考虑过。
他低下头,看着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这是个很鲜明的拒绝姿势,庄忱拒绝他再做这件事。
庄忱拒绝再被他背着。
……这很好。
庄忱用手臂抵着他,凌恩的衣服并没被弄皱,他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只是快步去套马车。
凌恩站在马车旁,等了进十分钟,庄忱才慢慢走过来。
小皇子不只从哪弄了跟拐杖,撑着一步一步挪,刚走到马车旁就彻底力竭,摔进凌恩怀里。
……庄忱就那么直愣愣地砸下来,大概是在他怀里昏厥了一小会儿。
凌恩跪在地上,抱着他,在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脑中同样空白。
然后庄忱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
凌恩也回过神,立刻揽住他汗湿的背,从“八百条斗篷”里抽出一条裹住庄忱:“走得……很好。”
他脑中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不舒服,又不知道这不舒服从何而来。
他下意识说:“你这不是走得很好?你明明——”
庄忱躺在他怀里,睁着眼睛,看天边浓郁的赤红晚霞,几只寒鸦拍着翅膀飞过去。
庄忱问:“明明什么?”
凌恩没能答上来——现在他想明白了,他那时候想说的和少年侍从完全一样,是“你明明很厉害”、“很坚强”,“很能干,比那些身体强壮的人更能干”。
但他当时没能答上来,他同时在想别的事,他在想庄忱很难受,今天真的不该出门……他真的没那么需要一件斗篷。
所以傲慢的小皇子微微扬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那片血红的晚霞,在落下来的金色夕阳里笑了笑,就闭上眼睛。
再回忆这件事时,凌恩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当初说的是什么鬼话。
……是什么鬼话?
“你这不是走得很好,你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用不着人背,明明就是捉弄人难为人,明明就能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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