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耳朵里全是凛冽的风声、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和沼泽冒泡的咕嘟作响……下一刻又变成不知什么种族的激烈争吵,无法辨认语言,声音极尖锐刺耳,像是锋利的砂轮在切割金属。
可年轻的皇帝却很平静,像是完全没有被任何事影响和干扰,只不过是微微出了会儿神:“……您说什么?”
负责人以为他不想提起凌恩,低低叹了口气,不再在这件事上多嘴:“我是说,您至少应当休息。”
这次庄忱看清他的口型,理解了他的意思:“我正在休息。”
庄忱举起手里的小花铲:“我在种我的花。”
他面前的是盆银色满天星,这是伊利亚特有的植物,开起来像是真的星星,在夜色里甚至有流光闪烁。
负责人的孙辈年纪都已经过百,面对眼前这位年轻过头的皇帝,纵然满腔惋惜遗憾,终归还是只能把话咽回去。
负责人忍不住柔和下态度,走过去轻声说:“我看看。”
庄忱把花捧起来给他看。
年轻的皇帝捧着一小盆花,裹着宽大过头的斗篷,哪怕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也很像是在等夸。
负责人摘下手套,轻轻摸了摸那些花瓣,温声赞扬:“很好看,您很会种花。”
年轻的皇帝认出他的话,眼睛里慢慢透出高兴,抿了抿嘴角,把小花盆抱回怀里。
“它有名字?”负责人看清花盆上的字,“为什么叫‘斗篷’?”
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皇帝陛下。
庄忱看着这盆花,找到编号,拿出一份笔记来翻了翻:“因为……我有一件斗篷。”
一件和满天星一样颜色的斗篷,是他少年时很喜欢的生日礼物。小皇子顶着斗篷到处吓唬人,宫里每个侍从都被飘荡的银灰色斗篷吓了十几跳。
负责人蹙起眉,征求过皇帝陛下的同意,拿过那份笔记。
上面是很工整的编号,每个都对应一盆花,每个都代表一段记忆——幸而剩下的那些记忆都无足轻重。
剩下的那些,多半是参加了某场宴会、出席了某次庆典,又或者是喝了很难喝的苦药。
种着“喝了很难喝的苦药”那盆记忆的是棵仙人掌,看得出没怎么被浇过水,但因为本来也不喜欢水,所以还长得挺好,浑身都是大尖刺。
年轻的皇帝在摆放位置上稍有些私心,悄悄用大尖刺吓唬旁边那一圈代表“听见了不怎么好听的话”的曼德拉草。
负责人草草翻了翻,几乎是紧锁着眉头,沉默半晌,才将笔记交还给庄忱:“陛下……您必须用这种办法了吗?”
这代表一个人的精神领域已经衰弱到极限——衰弱到甚至根本没有充足的空间,来存储足量的记忆。
所以必须定期整理、定期将无用的记忆遗弃清理,才能保证不忘掉更重要的部分。
庄忱把遗弃的记忆种在花盆里,摆满了一个花架。
“没关系,我不会误事。”年轻的皇帝像是在回答,又像答非所问,“请放心。”
庄忱抱着他的小斗篷,放在花架最高处。
银色的满天星长得很好,闪闪发亮,让他相信自己一定有过一件很漂亮的斗篷。
年轻的皇帝这样想了一会儿,心情就转好,苍白的脸上多了微微的笑容:“好了,请把您需要批复的文件给我,我身上有笔和墨水。”
军部负责人分明不想这么做——可这些事必须要皇帝来做,没人能够代劳。
庄忱把这件事对每个人都瞒得很好,除了早就奉命严格保密的私人医生,还有老花匠,就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
如果不是负责人这次走的仓促,又必须找庄忱签署这些命令,所以直接来了花窖而非那间起居室……也绝对不会发现,伊利亚的皇帝,状况居然已经差到这个地步。
“下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庄忱翻阅那些文件,确认内容后,弯腰给它们签名,“我会把更多权力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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