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时鹤春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被他拽回去。
叫住他,问他要不要听戏的奸佞, 还记得他少时发的誓, 也记得秦小世子言出必行, 说过的就一定做。
秦照尘说过,以后只要时鹤春没睡饱觉, 就不准时鹤春听戏。
时鹤春没睡饱。
时鹤春很久没怎么睡得着了,来戏园子这种热闹的地方, 不想那么多, 还能浅寐一会儿。
而这浅寐的一时半刻, 也被大理寺卿打搅, 一折戏的时间都没到, 就得再醒过来,回答那些朝中乱七八糟的琐碎。
时鹤春叫住他, 问他听不听戏……是在等着被他拽回家。
飞不动的小仙鹤和过去一样,很乖地坐在戏园子里,等着被抓回家。
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时鹤春把秦王府叫“家”。
秦照尘醉后不稳,叫脚下凸起的青石板绊得失去平衡,身体重重向前栽倒。
被他扯着的淡影抬手扯他,力道及时,没叫他摔得头破血流。
及时得像是要把大理寺卿生剖了。
秦照尘踉跄站稳,几乎是慌乱地护住那只手上的旧伤,那些狰狞盘踞的伤痕仍旧清晰可见,仿佛烙在时鹤春的命数上:“疼不疼?”
淡影似乎有些惊讶,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活着的时候疼,死了自然就不会了。
鬼魂怎么可能还会疼。
秦照尘松了口气,那种心慌才渐渐淡了,尽力将酒力压下去,把路走稳。
可他的手依然不住发抖,眼前甚至泛起淡淡红雾。
他想不通,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跟时鹤春耗整整两年。
为什么不去陪时鹤春听戏,为什么不把时鹤春拽回家。
他们的确是“立场相悖、政见相左”,时鹤春的确是说了要做奸佞——可奸佞难道就不要吃饭、不要睡觉了?
“等一等……”秦照尘蓦地醒过神,拦住淡影,“我去……雇辆马车。”
他怎么忘了,时鹤春不喜欢走路。
年纪小的时候,身体还轻快、还有力气,又没有银子,时鹤春还会走一走。
后来就半步不肯多走了,不是因为生性好享受,任何人拖着两条断过脚筋的腿,都是不会愿意多走的。
再说……哪怕真有一天,时鹤春生性好享受了,跑去过放歌纵酒、睡到日上三竿的逍遥日子,又有什么不行。
秦照尘只觉得,自己少时对时鹤春那些规劝,简直聒噪得要命。
他从袖子里摸出碎银子,去雇马车。
淡影拦住他,绕到他面前。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淡影拍拍他的肩,飘了起来。
……做了鬼,也是用不着再走路的。
秦照尘知道,秦照尘尽力笑了笑。
秦王殿下一年都没怎么笑过,如今每次再做都嫌生涩:“坐马车,好不好?”
“慢悠悠晃回去。”秦照尘说,“看景,吹风,买几块雪花酥,我们边吃边回去。”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轻得怕扰了一场风,怕惊了一场梦。
飘在他面前的这一场风、一场梦,被他拉着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法拒绝,就慢慢落回地上。
淡影不想吃雪花酥,扯着他的袖子,绕到糍糕摊子前面,在他手上写了个“三”。
大理寺卿掏银子,买了三大块热腾腾的糍糕。
糯米做的点心,在油里滚得金黄,外脆里糯,香气扑鼻。
糯米不好克化,活着的时候,时鹤春自知脾衰胃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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