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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夜之前,秦照尘都以为自己没什么可辜负的了,被他辜负最深最重的人,已不在这个世上。

可现在,这命数偏偏要他知道……即使时鹤春死了,一年前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仍会被他辜负。

时鹤春用一条命祭了他的世道,把名字给他,把本来化难呈祥、长命百岁的命数给他,请他照尘寰……这世上有千千万人当这是苦差事。

不包括他,也不包括时鹤春。

他们仿佛陌路殊途,可殊途同归,只可笑他到最后才知道。

这一路的生祠,一路的“神仙恩公”都在说这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靠时府粥铺活下来,好奇触碰神仙恩公的俊秀木刻。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

才想明白这件事。

在他以为彻底不可能再辜负时鹤春的时候……他还是辜负了时鹤春。

这笔债要怎么偿。

怎么偿?

……

时鹤春摸出他袖子里的酒壶,晃了晃:“几时喝的?”

秦照尘攥着胸口,一口接一口血涌出来,脸色迅速变得灰败,被时鹤春接在怀里。

大理寺卿无法说话,失焦的眼神极力聚拢,歉意地艰难看向时鹤春。

他极力挣扎,想要侧身,不让血沾到时鹤春的影子。

“没想到毒性发作这么快,没想让我看见,想一个人死。”时鹤春看得懂,“知道。”

“没想辜负这个名字……没事。”

时鹤春把他抱回来,摸摸他的脑袋:“没辜负。”

“这是场梦,你在梦里喝的毒酒,发作的当然快。”

时鹤春说:“没事,痛痛快快疼一次,就当是死了。”

秦照尘听不懂什么叫“这是场梦”,他竭力睁大眼睛,想要问清楚,意识却难以避免地逐渐涣散。

恍惚朦胧间,他竟像是陷入什么奇异幻梦,坠进那一处森冷狭小的监牢。

……

他在稻草上看见染血的时鹤春。

刚跟大理寺卿不欢而散,闷闷不乐拿着小刀伪造处刑现场的奸佞,被声音惊动,错愕着抬眸看他。

原本怏怏的人比他还错愕:“你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时鹤春想要收起小刀,却力不从心,那把刀从手里滑落,掉进被血浸透的稻草里。

“你回来干什么?”时鹤春皱眉,立时沉了脸色,“我不想见你,你出去。”

时鹤春冷声说:“秦大人,你我自此分道,再不相干了。”

秦照尘恍若未闻,将冰冷单薄的人抱进怀里。

时鹤春才割了几刀,秦照尘扯了中衣替他包扎,这些动作被他做得一刻不停、行云流水,仿佛在心中演练无数次。

反复无数场寒意入骨的清醒梦,他都在想,倘若有这一天要怎么做。

所以不必思考,秦照尘将时鹤春的伤口裹紧,把人背起来,沿密道向外走。

时大人一辈子都不曾这样怒喝他:“秦照尘!你疯了是不是?”

“是。”秦照尘说,“不疼了,好施主,你趴稳一点。”

时鹤春在这句话里怔住,像是反倒疼狠了,在他背上狠狠喘了几口气。

小和尚背着他的时小施主,一刻不停地往外走,跌倒了就爬起来,听见搜逃犯的动静就换路。

“……你放下我吧。”时鹤春低声说,“照尘,我快死了。”

时鹤春伏在他背上,缓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你就说……有贼人劫狱,是我的人,你发现了,追上我……能讲得通的。”

“我的命到头了。”时鹤春断断续续地说,“得死得……有用,换了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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