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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难懂的。”时小施主咬着桃子,晃着两条腿,“我可太懂了。”

小和尚怔了怔:“……为什么?”

时小施主攥着袖子,那片袖子底下藏着刚烫的伤,是被按在榻上、用檀香烙出来的——时鹤春有时候会想,除了他可能没人知道,原来檀香将死时也那么烫。

一烫一个疤,好了也仍会疼,这疼烙穿梦境,经年不散,所以时鹤春这一辈子都总睡不好觉。

讲这一段佛理的时候,他们的年纪都还小,时小施主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依然睡不好,还很不在乎:“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懂就是懂,因为我聪明。”

这话照尘小和尚信服。做早晚课要念的佛经,艰难晦涩,里面甚至还有梵语,他日日诵读,仍有地方记不准。

时鹤春拿来草草翻过一遍,随手扔下,枕着胳膊闭着眼睛听他背,还能挑出他背错的地方。

于是小和尚放下笤帚,掀起僧袍,绑好袖子吭哧吭哧爬上树。

小和尚颤巍巍过去,坐在时小施主身边:“爱别离……就是本该关系很亲近、很要好的人,因为不得已,不能在一块儿了。”

时小施主从袖子里变出另一个洗干净的桃子,分给他:“为什么会这样,有什么可不得已的?”

小和尚愣了愣,念了声阿弥陀佛谢过施主,捧着那个桃子:“这世上不得已的事很多……”

时鹤春就不这么想。

依他的脾气,既然是重要的人,又没死,有什么不能在一块儿的——就算短暂分开,再重聚不就是了。

小和尚想了半天,居然无法反驳,愁眉苦脸被他说服,咬了一口桃子。

脆的,又脆又甜。

小和尚又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时施主知道秦小师父喜欢吃脆桃,特地弄了个合他口味的,枕着胳膊,笑吟吟看他吃得开心:“好师父,就这么吃。”

庙里食素也就算了,斋饭做得惨绝人寰,一度让时鹤春很是怀疑,这破寺是不是在灭人欲。

小和尚也很不爱吃庙里的斋饭,但还是生性规矩秉正,纠正时小施主:“不是破寺,金碧辉煌,很新的。”

时鹤春不信,然后他们两个就争起这个。

争到最后,小和尚趁着天黑,偷偷带着时小施主去大殿,的确雕梁画栋、光彩夺目,只是夜里黑黢黢的瘆人。

小和尚怕瘆人,被时小施主揽在怀里,摸一摸光溜溜的脑袋,胡乱安慰:“没事,没事,比这吓人的东西多了……”

……就这么,佛家七苦的事被抛在脑后,谁也没再想起来。

所以直到生、老、病、死,直到爱别离,时鹤春也忘了问小师父,什么叫求不得。

而如今剩下秦照尘一个,沉在求不得的梦里。

这梦不好,这梦太好。

秦照尘死死抱着他的小仙鹤,谁也掰不动,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那双手臂箍得像铁,他们交颈依偎,不问红尘。

这是秦照尘能接受的,属于自己最好的结局——只配在梦里有的结局。

“要伤心一阵。”庄忱说,“不那么容易醒。”

系统给宿主也倒了一点甜酒酿:“那要怎么办?宿主,我们要不要拽他的头发?”

庄忱笑了笑,弄了缕清风,给秦大人抱着。

“不用。”他说,“好好睡一觉吧,反正也累了。”

这一年,大理寺卿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诛奸革弊、除恶务尽,耗费的心力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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