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野不想见熟悉的人,这种感觉商南淮过去也有。
也有那么两年,商南淮一个人跑去与世隔绝,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将心比心,沈灼野这么做,也不奇怪。
商南淮:算了,没钱。
商南淮:我接了个邀约,再过两年就是十三年之约了,你回不回来?
“十三年之约”是当初他们那部电影里的剧情,废弃钢厂里的少年各奔东西,都去过自己的人生,约了十三年后见。
之所以是十三年,是因为十三年后,他们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满三十岁,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但沈灼野的那个角色特殊。
szy:我都死了。
商南淮:……也是。
沈灼野的那个角色特殊,是唯一死在那个冬天的角色,从钢架上掉下去,当场身亡,没受什么苦。
剧情台词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不合理。
那样漫长的坠落,只是仓促得仿佛一瞬,粉身碎骨碾碎的疼,血离开身体引发的失温,四散逃开的乌泱人群,带走生命最后的全部声音。
连观众都罕少重温的一幕,不会是“没受什么苦”。
商南淮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话题,沉默半晌,才问沈灼野:是不是要走?去躲清静?
沈灼野已经走了,如果不是这些消息没完没了骚扰,也已经很清静:是。
商南淮:两年够不够?
szy:要再久点。
商南淮没立刻回复,沈灼野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一直是跳来跳去的“正在输入中”,就补了一条:那就这样。
szy:我先走,我赶时间。
发完这条消息,手机就没电关机,屏幕黑下去。
沈灼野就去做他的秋千。
他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做完它,又用了半天时间坐在上面玩。他觉得这么好的小房子,不适合做凶宅,所以还是去了附近的医院。
沈灼野这辈子的故事总是这样,每次看起来跌宕起伏,最后都是乏善可陈,就连最后挥霍任性的几天,结局也是一样。
沈灼野的愿望其实是死在秋千上,就那么躺着,慢慢晃、慢慢被太阳晒着睡着。
但房子很好,秋千很好,不该被连累。
沈灼野继续找适合死的地方,他往医院走,思考去急诊会不会浪费资源,但去别的地方,又好像都不合适。
这样想着,有人撞翻了他,抢走他身上的外套和没电的手机,手里的短刀慌慌张张,捅进他的胸口。
这就是结局——说实话没受什么苦,比倒在医院、被一群人徒劳做心肺复苏轻松得多。
沈灼野没感觉疼,久违的轻松把他拥进去,血从伤口和喉咙里涌出来。
在当地警方和急救人员赶来前,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就失去了生命体征,在他的衣服口袋里,警方发现了遗书。
很简略,夹着一大堆报告,把即将到来的死亡解释得很清晰,如有条件,建议患者放松心情,居家疗养或住院关怀。
沈灼野没有家可疗养,他本来给自己买了个家,但又觉得死在那就糟蹋了好东西,想去医院,又觉得浪费。
最后他死在路上,在有太阳照下来的、异国他乡的街头。
那张作为遗书的、薄薄的纸上,其实就只有几个字,「我没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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