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过后,她似有好转,终于能认出他来?,杏眸望向他,笑语嫣然:
“你?不点蜡烛吗?怕你?看不见我。”
还以?为自己是鬼魂。
“但也别点太久,久了对你?不好。我只要你?多看我一眼,别忘了我……”
顾昔潮心头如有千钧巨石,透不过气。
然后,她还要求他给她烧新衣。
他每回买两件一样的,烧一件,留一件。她醒来?后,一身新衣,绿鬓钗环,每日不重样。小娘子的欢愉来?得如此?轻易简单。
他也满足了少时的心愿,看妻子,鹅黄碧绿,雪玉淡粉,各有千秋,他爱不释手。
只是她怕辱他名声,不肯在街市露面?亲自挑选,他每次带回数十件绸衣锦缎供她选。她却?只挑最下乘的料子。
是生怕他买不起,又要用金刀做抵押。
曾经?相处的细枝末节,她都?渐渐记了起来?。
有时候,他倒希望她可以?忘却?前尘,一直如此?天真烂漫,不再是那个?历经?人心险恶,寸心枯槁的沈十一娘。
若非知道她危在旦夕,他深觉,就这样做一对寻常夫妻,白头到老?,已是上天恩赐,一生圆满。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衰败。
目光无法聚焦,没?有生气,和一个?躯壳别无两样。时常呆呆地静坐在院中的春山桃树下。
像是在等着他归来?,他走近后却?又浑然不记得他。
顾昔潮计算着日子,加快了手里的安排。万家香火,七七四十九日,时间紧迫。
顾将军的戾气一日比一日重,冷酷得不像活人,犹胜鬼魂。赵羡打了一个?寒颤,小声道:
“前些日子,云州城来?了许多歪门邪道,百姓都?在求神拜佛驱邪……将军如何筹得的香火?”
顾昔潮目光忽一凛,利如寒刃。
赵羡捋着花白的胡须,摇头道:
“将军既要瞒着她,这份苦心我懂。可是万一被贵人发现了,怕是……”
顾昔潮打断道:
“我不会让她知道,所有血腥肮脏之事,我来?做,不会让她沾上一分一毫。”
赵羡无可辩驳,只得连道几声“冤孽”,摇头叹息。
这一对璧人劫难重重,他这一份功德,实在难得。也不知道将军这般恶鬼手段,是否真的能筹集香火。
和煦的晚春风里,春山桃树茵绿如盖。
“快了。”顾昔潮平静地道,“她很快就能重新为人了。”
是夜,荒废破败的韬光寺。
佛像倒塌,天王折臂,菩萨断首,幽藓丛生,蛛网盘丝。
长明灯早已尽数熄灭,供案上只剩泪冢残烛,凋敝蒙尘。
殿门紧闭,层层亲兵堵在门口,围在殿内。
一众铁甲将士之前,顾昔潮于佛前点兵。
地上跪着十余个?五花大绑的军士,被蒙着眼,咒骂声,求饶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顾昔潮,我们是陛下的人,你?敢动?手,就是谋逆!”
“你?,你?不得好死……”
一道寒光闪过,所有声息戛然而止。
顾昔潮刀尖点地,踩在正殿残破的蒲团上,脚底血流成河。
新鲜的赤血淌过前几日早已干涸的血痕,一遍遍浸染地面?的莲纹地砖,色泽更沉。
阵前杀敌鼓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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