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不断的大暴雨让农田尽涝,潮水疯长。
李群青担心处理不当会成水患,便上书女皇,请求暂缓离任,随后开始带人不断巡查圩堤、积极排水、清点县中可发放的存粮,誓要先与宝泉县共度过这段艰难。
这会儿,他的妻子儿女正齐心将在那只在莼菜池塘里被狂风吹得四处冲撞、激起雨浪无数的小舟拽到了岸边。
李迎未自告奋勇,在母亲的帮助下拉紧舟绳,小舟拴到岸旁粗壮的树干上,打了个十分牢固的绳结。
“怎么淋成这样、连个斗笠也不戴?!”
这时,窦大娘看到了路过的小陆。见了他的样子,她连忙朝他扬声:快回屋!叫人给你烧些热水!”
催促完向她行礼的少年,窦大娘又转回来,笑着夸赞女儿:“这结扣打得好!便是再大的风雨也刮不开!”
此时,女童也瞥见了附近的陆云门。
深吸一口气,被雨打得快要站不稳的女童放声大喊:“这是阿柿姐姐教我的!”
就算当即便被窦大娘拍了一下后背,喊完了话的女童也仍旧满脸倔强不认错。
自阿柿姐姐不在后,她屡次去陆云门与阿柿姐姐住的小院,向他索要阿柿姐姐留下的东西。
但陆云门却一样都不肯给她,还让那只白鹞盯着小院四周,一看到她靠近就昂天啼鸣。
后来,趁那只可恶的白鹞被陆云门带出门,她翻墙摔进了那间院子,跌得膝盖都肿了,才偷拿走了陆云门挂在床头的那串海螺数珠。
可当天,陆云门就登门找到了她,凛如霜雪地问她有没有见过那串海螺。
李迎未有些做贼心虚,但心底又觉得没错,当即就大声道:“那是阿柿姐姐做的东西!你不配留着!”
听到海螺数珠在她的手中后,少年身上那股仿佛快要溃碎的情绪慢慢平复。
他神色静静地看着她:“那是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李迎未没吭声。
她现在很讨厌他。
阿柿姐姐死后,她因为想她,哭了好多次,可阿柿姐姐对陆云门比对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他却在阿柿姐姐死后不见半分悲伤,甚至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请还给我。”
少年声音清冷地重复,仍是不带半分情绪,可那双漂亮眼睛的瞳仁深处却仿佛涌动着无尽的死气与执念。
那股透骨的寒峭令看不懂人心的女童也心生退意,最后不情不愿地将海螺还了回去,还得了少年的一声多谢。
可等陆云门走后,李迎未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柿姐姐,因此之后每次看到陆云门,她都一定要找机会较劲地冲他喊阿柿姐姐的名字。
她不准他这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这天晚上,倾盆了许多天的大雨终于变得细如牛毛。李迎未打着油伞路过庖厨院子时,在里面看到了火光。
她探头进去,见陆云门正站在灶炉前。
锅里的枸杞粒有些焦了,稍微靠近点就能闻到,少年却只是垂眼看着那一粒粒红,眼睫都仿佛忘了颤动,无声又无息。
听到女童伞沿不慎磕到门扉时的声响,少年侧首抬眸,那双总如悬着明珠的清亮眼睛里空空茫茫,一片死寂。
可接着,他却不见丝毫慌乱,往锅中徐徐加水,继续做着枸杞茶,如往常那般平静又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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