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案子,老尚书承认了是他姗题于潘学谅,然潘学谅却不肯认罪。
他那日从押房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回去状元胡同,一个会馆一个会馆挨着过去澄清,为老尚书正名,说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也依旧无人信他。
那几日若无横平护着,他的手大抵早就被人废了。
后来老尚书从昏迷中醒来,也不待旁人细问,直接便认了罪,称是受故人所托,这才姗题舞弊。
这一认罪自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今日若非顾长晋来得及时,潘学谅兴许连命都保不住。
顾长晋一语不发,将他的右手固好后,便起身,望着潘学谅道:“你若不认罪,本官自会为你挣个三司会审的机会。你若今日便想放弃,本官也可将你送到大理寺去认罪。皇上仁慈,只会褫夺你的功名,余生,你不过是再当不成读书人。”
再当不成读书人?
潘学谅抬头定定望着顾长晋,神情一时恍惚。
不由想起了从前父亲如何教他一笔一笔写下他的名他的字,想起如何在书院的阵阵松涛声中熬灯苦读,也想起金榜题名时的心潮澎湃、意气风发。
读书人,他一直是个读书人,从出生之时便肩负起父亲的期盼,开蒙习字读万卷书,盼着有朝一日能造福百姓。
除了读书入仕,他竟不知余生他还能做些什么。
潘学谅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起,终是一字一句道:“顾大人,草民,不想认罪。”
顾长晋望进他眼里,半晌,颔首道:“既不想认罪,那便不认,本官会替你争一个三司会审的机会。”
君子一诺,重若千鼎。
潘学谅怔怔望着顾长晋。
他不是傻子。
外头仕子群情激愤,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朝堂的臣公们也在想着如何将罪名扣在他身上,好为老尚书留点清名,以最小的损失将这案子了结了。
顾大人为他谋一个公正审判的机会,会得罪曾经以他为楷模的读书人,也会得罪朝廷里的臣公。
潘学谅听过他为了济南府百姓,赌上状元之名于传胪日状告百官的壮举,也听过他为了许鹂儿走金殿还差点死在长安街的事迹。
心潮有过澎湃,有过敬仰,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位大人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奔走。
顾大人前途无量,为了他这么一个无用之人,当真值得么?
而他潘学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公道,又真的值得吗?
怔楞间,顾长晋已扶起他,道:“还望潘贡士莫要忘了,读书人的手是做什么的。”
潘学谅心神一震。
读书人的手。
是用来执笔的,要针砭时弊,书写治国良策,为百姓伸冤造福,都少不了这样一支笔。
顾大人的手里便有这样一支笔。
恍惚间,潘学谅想起了岭山书院里,老尚书曾笑着道的那句——
“你们这群少年郎啊,永远要记着,未来你们头上的乌纱帽不仅仅是一顶乌纱帽,那是你们对皇上、对百姓、对江山社稷的承诺。君子一诺,重若千鼎!”
潘学谅勉力站稳了身子,左手扶着右手,道:“顾大人放心,草民便是右手毁了,也还有左手在。”
顾长晋见他恢复了斗志,颔首“嗯”了声,正欲开口,门却被人“笃笃”拍响——
“顾大人可在?”
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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