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接过金盏,闻了闻浓郁的酒香,喝了一小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味道直冲颅顶,她的眼泪唰得飚了出来,呛得咳嗽了几声,吐着嫣红舌头嘶嘶吸气。
秋霜见势不对,冲过来把金盏挪去旁边,取来乌梅饮子给姜鸾连喝了几口去味,春蛰赶紧递帕子,姜鸾咳嗽着,拿帕子把眼角辣出来的泪花擦掉了。
从姜鸾试酒,裴显便停盏看着,盯住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唇角勾出细微的笑意,晃了晃杯里浑浊的琥珀色美酒,愉悦地喝了一口。
“这……这什么酒?”姜鸾指着那难以言喻的烈酒,“喉咙都快割断的感觉,咳咳……”
“京城不多见,边关军营里常见的酒。风雪里揣一壶随身,紧要关头能救命。军里都叫做‘回命酒’。”裴显气定神闲地解释,
“就是有一点不好。军营里的‘回命酒’喝多了,舌头会变麻木,再喝京城的馥罗春便喝不出滋味。”
他示意随侍拿新的酒壶来,把盛满馥罗春的金壶放在荷叶托盘里,顺水流过去。
“阿鸾喜欢馥罗春,带一壶回公主府慢慢喝。”
姜鸾把满满的金酒壶从水里捞出来,“不行。奶娘会唠叨。我就在这儿喝了。”
嘴巴里还带着难以形容的辛辣苦涩滋味,乌梅饮子的甜味也盖不过去。她索性又倒了一杯馥罗春,以酒味盖过酒味,舌尖上终于舒坦了。
裴显左手肘撑着食案,右手执杯,又悠然喝起了‘回命酒’。
“混着酒喝容易醉。”他提醒了一句。
姜鸾果真有些酒意上头。
她开始反客为主,追问起裴显问题了。
“裴小舅问了我那么多。我都如实答了。诚意够不够重?”几轮酒喝下来,她的姿势更加随意了不少,一只手肘撑着食案,身子几乎趴在案上。
借着七分酒意,纤白的手指拨转荷叶盘,慢悠悠顺着水流漂下去,
“我只问一个问题。在京城里认了我这个甥女,小舅心里后悔不后悔?”
裴显漫不经心啜了口酒,
“认都认下了。你我如今舅甥情深,对坐在一处喝酒,此时再谈什么当初后悔不后悔,岂不是毫无意义。”
“得了吧,裴小舅。少用话术搪塞我。”姜鸾笑了起来。她单手支着腮,微醺的精致眉眼舒展,整个人透出说不出的一股子轻松惬意,就连落在身上的初秋细碎阳光也明媚了三分。
“今天这场宴席,固然是我替二姊求来的。你又何尝不是借着今天的机会,接触试探了谢节度?看你们两个刚才一路相谈甚欢,说了不少平日里没机会说、当众说不得的事吧。”
姜鸾半真半假地抱怨,“明明是两边都有益处、皆大欢喜的事,我忙活了半天,怎的连一句好听的客气道谢都听不到?我看你平日里说起官场的客气寒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嘛。”
裴显听若未闻,连举杯的动作都没有改变,不紧不慢又喝了口酒。
“懒得说。”
姜鸾今天实在是喝多了,从一开始地端正跪坐,改成盘膝坐,最后变成毫无形象地趴着坐。整个身子趴在凭几上,乌黑眸子里醉得朦朦胧胧,手里的酒杯哐哐哐地敲食案,
“厚此薄彼。对外人客气寒暄一套一套的,对自家人倒懒得讲个谢字了。说好的舅甥情深呢。”姜鸾不满地说。
裴显今日也喝得不少了。
手里握着金杯,肆意地斜倚在清漆矮案,视线掠过天上浮云,回到烟火人间。
雅致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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