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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惟德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什么信?”

“和悠送我的信。”闻絮风垮着个脸,口气冰冷冷的。从知道他的记忆被他大哥封印之后,就对他大哥的态度再也没有好过。

“…………”

闻惟德微微蹙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几个手下,把他们登时吓地一个机灵,连连眼神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他说道。

“哥!”闻絮风立刻恼了,“你又这样!”

闻惟德的眼尾微微提起,“小风。”

“你又要把和悠的信扣下来是吗?这次用什么名义?还是为我好吗?还是‘她就是个下贱的浊人,不配给我写信?’这种?”

“………”

“和悠她已经不再受你控制了,你凭什么还要阻止她给我写信?她现在都已经自由了,她不属于你了!”闻絮风似已经被不知名的怒意冲昏了头脑,态度凶狠异常。

“她已经和你没有一点点关系了!”

“带出去。”闻惟德只说道。

闻絮风一愣。

“把他送回去。”闻惟德顺手拿起一份公文,只冷漠说道。

一旁的下属不得不上来请闻絮风出去,然而闻絮风哪肯作罢——可是。

砰……

闻絮风朝后趔了两步,差点没跪下,身体就完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显然是被他大哥给控制了。

“先关七天。”闻惟德眼也不抬,只说道,“脑子清醒了再放出来。”

“哥!你凭什么关我禁闭!!我说的哪一句错了!你把信还我……唔!”闻絮风很快连嘴都张不开了。

……

也不知小风又是从哪听风就是雨的,也断不能把和悠送信是给望寒这件事告诉他。望寒那脾气,也不会惯着小风。

闻惟德手中这一页公文,看了得有两三遍了,但总也没翻过去。公文上不合时宜地总会出现一些字,把想法扯到无关紧要的思绪上去。

『你以为是和悠写给你的?』

『她已不属于你了。』

『她已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思绪难平。

……

“小风……又怎么惹了大哥生气?”闻辞尘靠在枕上,懒懒地问了一句。

“呃。”屈黎顿了一下。

“说。”闻辞尘把手里的织管按灭在琉璃盏内。

屈黎似乎真的很是为难,一副说了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的样子,但是实在熬不住闻辞尘的煞气,说道,“是……天都那边来了一封信。”

闻辞尘挑眉。“哦?”

“是,呃,和悠送来的。”

闻辞尘笑了,“我猜,我那个弟弟,跑去找我大哥要信去了?”

“对……”

“哈。”闻辞尘耸了耸肩,拿起桌面上一只新的织管点了,然后站了起来。

“呃,三公子,你去哪?”

“我弟弟没要出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啊。”说罢,他就夹着织管朝外走了。

屈黎连忙试图阻止,“三公子,苍主这会正忙,你去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四公子都被关了七日的禁闭啊!”

“你明明巴不得让我去吧?” 闻辞尘笑了一声,“你不是很关心那婊子的事么?”

“………不,三公子……我……”屈黎顿了下,但并未解释。

……

见到闻辞尘来,闻惟德直接朝外赶人。“你地息现在还有一堆事情还没处理完吧?”

“哥,给我看看呗。”闻辞尘没正形地,一只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弯下腰来。“反正又不是写给你的。”

“…………”啪地一下,闻惟德手里的笔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他的目光越过闻辞尘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跟着的屈黎。

屈黎连忙屈膝半跪,“苍主……我……”

然而闻惟德并未发脾气,只收回视线扫了闻辞尘一眼,“不在我这。”

“那你看了吧?”闻辞尘笑了。

“……”

“对啊,你肯定看了啊。是和悠送来的,你会不看?”闻辞尘站直了身体。“给我二哥写了什么?”

“你。少抽点那东西。”闻惟德掀起眼帘,看着闻辞尘说道。

“啧。”闻辞尘抬手捏了下后颈,下眼睑将异瞳拢出半圆形,朝下滴出惑人的邪妄,“那……祈云峥操到她了么?”

“闻辞尘。”闻惟德将笔按在了笔架上,盯着他,“你最好把你的心思给我好好收收。”

闻辞尘眼睛笑弯成了月牙,“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哪也去不了不是吗?”

他抬起手来,晃了一下手腕,在他的手腕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金色锁链很快就又隐匿下去了。“刚把和悠送到槃王那,常徽就听你的命令给我上了这条锁。我就说嘛,送个浊人而已,你怎么会让常徽跟着去,敢情,是为了把我绑回来啊?现在,我连将军府都出不了,我能干嘛?”

“你到现在,还未汲取一点教训是吗?”闻惟德的眸光凛然。“那就继续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提条件。屈黎,把你主子带下去!”

“是!”

屈黎忙不迭站了起来——闻辞尘倒也配合,转身就走。不过走前嘛,还说,“哥,我写信的自由,总还有吧?”

“…………”

屈黎立刻抓住了闻辞尘的胳膊,转头对闻惟德说,“属下这就带三公子回去!”

……

已是深夜。

今日所有的公务已处理妥善,明日的规程也已安排完毕,需要考量的要事亦俱是妥当。军中、朝里……所有需要他作为苍主这个身份来处理的东西全都处理好了。

剩下如斯沉寂的夜,无声地伴着他极为短暂的时光。

闻惟德双手撑在额上,低头看着面前的笺纸。

对。她已走了,她已自由了。她已不属于他了,她已……和他毫无关系。

她绝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事实如此,但仍轻易就搅乱一切。就一封信。闹成这样。

她就是衣服上突兀翘出的一根线,无法视而不见,下定决心抽走,越扯越乱,到了后面覆水难收,溃出一个难以缝补的破洞。

闻惟德放下手,拿起一只笔,蘸了墨。

其实,他理智明白,她写信给望寒,也不过是生怕望寒去天都找她的缓兵之计。

道理。谁都能懂,谁都会讲,谁都清楚。

但还有不明的心绪,留着一分假如刺在喉口,自问自答的质问他自己:你怎么就这么确信,她不是真的关切望寒呢?

亦或假如,她是真的想他了呢?

笔就停在笺的上空——落不下去。

反正,就算写了,也不会送出去。

可就算这样想了,也没落下笔去。

纸是空白的,心里不是。

闻惟德将笺纸拿了起来。

捏做一团揉在了掌心里,抵与额上,攥住了拳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被他粉碎的笺纸从他的眉旁窸窸窣窣的洒落,无声也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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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加更。

版聊周日发。

684|Ch629、珍视(一更+68900珍珠加更合并章)

天都。

这几天小筹似乎工作很忙,早晨起来就不见人,夜里也很晚才回来,有时候她都睡了,也不见人回来。

和悠见他这样忙也不好打扰他,正好也忙些自己的事。她又偷偷出去了两次,打听了些事情。

这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意外的是小筹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她房间内的椅子上,似乎已经等了她一会了。

和悠进来就看见和筹了,顿了一下脚步才撩起帘子走进来,“你今天回来还挺早的。”

和筹坐在那,两手交叉抚着自己拇指关节,平平望着她。“嗯。”

“你吃饭了么。”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心虚。

“吃过了。”和筹说道。

“你这两天挺忙的。”

“还行。”和筹说道,“也没你那么忙。”

“…………”和悠刚把小袄解开,手立刻僵在了半空,有些干干地说道,“我……”

“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离家。”和筹两根拇指来回交叉着,语气神态都很平和,“我怕你等不及,当然要早点出门,省得你在家等得心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筹你误会了。”和悠忙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试图解释道。

“怎么样,天都好玩么。”

“……我不是去玩的。”和悠说道。

“我知道。”和筹点了点头,“你还不如去玩。”

“………”

“一百零五次。”他说道。

“啊?”和悠一愣。

“这是这三天,你有可能被人刺杀、伤害、绑架……的次数。”和筹说道。“换句话说,如果我是对你图谋不轨的坏人,你已死了一百零五次了。或者,在那间客栈发生的事情,还会再重复的发生一百零五次——”

和悠怔了有那么一会,“你这几天没上值,而是在跟踪我?”

和筹在桌上撑起手肘,拇指抵在下颌颌窝撑着脸,神态仍然平和的很。“你信誓旦旦地说,你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再发生两年前的那种事情。行,我给你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可这几天……你处处都是破绽,谁也不防备。哪怕是陌生人,你都不加防备。”

“我防备了的。”和悠立刻说道,“而且,你怎么可以跟踪我?!”

“防备了?”和筹笑了笑,朝前坐了坐,直起了腰肢,目光落在她的肩上。“姐,把衣服脱了,看看。”

和悠一愣,此时她已脱下了夹袄,还穿着一层裹披,脱了就只剩下一层里衬和裹裙。

“脱了。”和筹放下手,声音缓慢。

和悠只感觉视线好像跟着被拉地极为缓慢,回过神来的时候,裹披已经落在了地上。

“姐,自己去照照镜子。”和筹手指一勾,只听吱嘎一声,她身后的梳妆镜刷地一下就朝前迅移到她的身后,正正面对着她了。

和悠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一下就愣住了。

她的后肩上,一个清晰的齿痕,已是红了起来,显然是咬了没有多久。“你……咬的?”

“下午,你在那个十字拐角处旁的瓦棚下等车辇来时。”和筹望着她赤裸的肩颈。“我把你拽到了墙后,那个怪角背后有个暗门,是附近走贩用来当挪仓用的。整个过程,我总共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刻。”

“………”和悠惊愕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这个齿印的存在,她怎么都不会相信。

“我的确用了我的能力。”和筹很坦然地承认了,“可这天都人鬼蛇神什么东西都有,远强过我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他们对你动手,我今天,就会像两年前的我……”

“…………”

“再一次地失去了你。”他静静地看着她。

“小筹……”和悠看着他瞳中压抑不住的痛苦,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她在他对面坐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已经被他自己掐地全是紫痕。“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更加警惕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不明白。”和筹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是想要丢下我。”

“我不是……要丢下你。”

“你不是?”和筹问她,忽笑了起来。他这个笑里意味不清不楚,“如果你三天前去送信时,被人再次绑走了呢?”

和悠的喉咙立刻有些发干。

和筹抬起手,掠开她额边散落的一些碎发,将她的眉眼清晰地露出来,好像这样能更加让她的秘密无处可藏。“那难道不就是——为了给你的情人送信,丢下我不管不顾了么。”

和悠的瞳孔一下就猛地睁大了,“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情人?!”

和筹短促地笑了一声,把她的下颌稍稍抬起一些。“姐,你这个不到南墙不回头的倔劲,用在撒谎上,是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稍稍躬身,凑近了她一些,鼻息就侧着吞吐在她的脸颊上,“闻望寒啊?”

她的呼吸都跟着有些急促起来,所有细微末节的震惊都如和筹所愿地没有逃过他的注视。

“你……你……怎么。”

“我刚不是说了,一百零五次。”和筹笑着说道。“连你的人都有一百零五次任人宰割的破绽,更何况是一封信呢。”

“你怎么能看我的信?!”和悠立刻怒了,打开了他的手,“你太过分了!”

“姐。”如若以往,和悠这样发火,和筹会立刻服软。可他此时平静异常,只静静地望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显然此时已经火上了头。

“闻望寒这个名字,我一点都不陌生。”他说道,“应该说,天都的这些人,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陌生的。就算没听说过闻望寒,也一定听说过闻督领这个称谓。”

和悠抿住了嘴唇。

“他那些传闻暂且不说。只有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和筹问她,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闻望寒……是闻惟德的亲弟弟,闻辞尘闻絮风的二哥。”

“…………”

“寒溪。”他又提起这个名字来。

和悠的睫毛一抖。

“是他,对吧。”和筹的声音变得轻了下去。“姐。”

“………”和悠余光都能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多么的苍白。

和筹再次抬起手,只是手背虚虚拂过她的脸颊,“你……喜欢他?”

“…………”

“从一年前,你逃出来时,就喜欢他?直到现在,你还在喜欢他?”他问,不论是声音,还是眼神,都轻地像羽毛,飘不到地上就在她眼睛里跟着碎了。“闻惟德……他们对你,对我们……做了那样的事情。”

“你……你却喜欢上了他的弟弟。”

“我……”和悠张开嘴,努力想要摇头,可是。

“我想,闻望寒也没少伤害你吧?”和筹又说。“姐。我可是记得的。客栈里,闻望寒,就在闻惟德身边。”

和悠咬住了嘴唇。

“两年前,闻望寒也强暴了你吧?”和筹问她。

和悠的眸里涌出一层难以泯消的痛苦,连压都压不下去。

“这两年里,他也没少再那么对你吧。”

“…………”

“可你……哈。你……”和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把眸里的碎掉的眼神一片片地掬着,落不下去。“你竟然……还问他还好吗?你不是跟他说‘想你’了么?”

“…………”

“白纸黑字,你亲笔写的。”

“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和悠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解释有多么的干瘪。

【想你】这两个字她写了就后悔了,当时就涂掉了的。她当时只是习惯性地,用自己和闻望寒在一起时,去哄弄他时的口吻习惯地这样哄他。闻望寒的秉性她也算摸透了,知道他爱听什么为了挨肏轻点,就只能这样哄他。可写完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和他并非同居,而是已天各一方,所以当时就后悔地涂掉了的。

更何况,若是写了这俩字儿,以他的脾气秉性搞不好会立刻杀到天都来,这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情景。

本来当时想着换一封重新写,可是写信那天被小筹突然闯入给打断了,也没时间再重新写一封了。她急着背这小筹去送信,也不敢浪费丝毫的时间,想着那俩字反正都涂掉了……就直接送了。

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封信会被小筹看到。

“姐。”和筹打断了她,轻轻凑近了她,把额抵在她额上。她也未有反抗,看得出来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措辞……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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