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开窗,温润的风从外流淌而来,将他额角的湿润完全吹散。
这句话是问顾堂,也是问自己。
盛闻景处理别人的事情,会用遵循最原则且折中的办法。但他本人,似乎更喜欢随心而动。
厌恶被束缚,不喜欢循规蹈矩,一切无趣的事情,都让他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但世界上不会每时每刻存在新鲜有趣,普通人在生活的艰辛中挣扎,获取些许快乐,都像是悄悄偷来的,可以私藏,却不能真正独享。就像灰姑娘的舞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一切回到原点。
盛闻景对顾堂感兴趣,可能一开始就存在。
怎么会有人喜欢养狐狸,怎么有人会在家中养一只狐狸。
狐狸停留在紫藤花丛时,像是被花捧着,被星云簇拥的繁星。
仔细想,这种感情的存在,确实值得令人发笑。
作为家中长子,他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也负责成为妈妈精神的依靠。
很少有人,甚至没有人会问他,他是否需要发泄,与骤然松懈后的片刻安宁。
“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不同意,不愿意,也不想被像展览物品那样,觉得新奇就打开罩子看看。”
盛闻景闭眼,讽刺道:“好笑的是,人就是这么下贱。”
拒绝之后的默许,是欲擒故纵的温床。
数不清的情绪生根发芽,最终成长为遮蔽阴晴的参天大树。
“我仔细想过,可能是因为慕强的缘故,生活在单一环境的我,极度羡慕已经能够轻易获得所有想要的东西的你。”
既然顾堂将自己所有的个性,寄托于顾时洸身上,那么是否能做出大胆猜想。
顾堂本身就是那样的性格,只是被枷锁禁锢而已。
倘若用钥匙打开他心中的那个本我,盛闻景不敢想。
顾堂静默地听着,听认识不到一年的盛闻景,一字一句,彻彻底底地剖析着他。
盛闻景无疑是所有长辈最喜欢的那类小孩,聪慧、善良,极懂得怎么做才能讨人喜欢。
他躲避着所有未知的风险,了解自己的能力水平,不做超出意料之外的冒险。
因此,即使被人欺负,他也会理智地选择最优解。
顾家为了利益,强行以他的名字代为起诉,他也未曾主动询问过分毫。多问是白费口舌,不如当个聪明的傻子,装作蒙在鼓里,起码能够获取同情。
“那么,现在我还是被你羡慕的那个人吗?”顾堂问。
他几乎想能想象到盛闻景的表情,但自始至终萦绕于脑海的,却并非天台之上,初次来他家的盛闻景。
演奏古典乐的盛闻景,安静而优雅,仿佛指下的不是钢琴,而是自天河淙淙而来的流水。他在波光中,乘着舟,站在岸边的人只能遥望。
音乐节时,盛闻景却一改风格,演奏炸耳撕裂的重金属摇滚,伴奏之中的鼓声,重重扣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他比霓虹还要闪耀,镁光灯反射着他的酣畅淋漓。
那样的盛闻景,鲜活而疯狂。
可能盛闻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站在万众钦羡中,独一无二。
但他现在却对顾堂说,你能获得的东西,我都不曾拥有。
“是。”
盛闻景不假思索道。
“我羡慕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羡慕你能。”
“——能寄明信片给我,或者在信中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小景,见信佳。
整封信,或许只有见信佳三个字,最能概括祝福。
想问你好不好,想祝你以后过得很好,想在大洋彼岸祝你过得高兴。
盛闻景觉得自己心情太激动了,是因为黑夜给了他隐匿自己的勇气,之后又用这份勇气面对什么难以白日脱口的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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