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老鼠一样和您这只大猫捉迷藏,这大概是我唯一学会的刑侦技巧,我还偷偷投了出版社,还收到了出版通知……父亲,我不是没有写小说的才能,您能不能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想出门打工,我想赚钱买一台电脑,我想如我的同龄人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像是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像是终于离开了漆黑湖底。
泪流满面的少年此时如一个终于得到拯救的溺水者,他说完他在心里憋了无数时光的话语,他大口呼吸着、仰头望着他父亲。
雪川白马的脸色已经从发白变成了铁青。
他粗糙的手掌离开了儿子的脸,任由那些奔涌的眼泪再次滚落。
他干裂的嘴唇以一种镌刻钢铁的力度缓缓开启。
少年以为父亲要说什么,哪怕只是半个字的回应。
在白花花的日光灯下,在疯狂拍打窗门的雨声里,少年仰着头,等待着。
雪川白马的手掌高高地扬起。
“啪——”
少年等来的,是一个刮起的掌风几乎快把头顶日光灯都打歪的、凝聚了雪川白马全身力道的——巴掌。
室内的光线都暗了一暗。
少年整个人被抽到原地旋转了两圈才摔落在地上。
他听到父亲怒不可遏的、用尽所有力气喊出的一个字——“滚!!”
无论是疼痛还是眩晕还是其他任何知觉,在这一刻都在日光灯下显得无比苍白,甚至不值得被提起。
雪川白马像是失去了生命所有的支撑,颓然地坐倒在床沿,嘴里不停地念着错乱不清的话语,少年听到了「逆子」、「白养你」、「下三滥」、「家门不幸」之类的不堪入耳的词汇。
眼泪都流干了。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医院大门的。
没有人挽留他。
劈头盖脸的大雨砸在他脸上,包括那个高高肿起的巴掌印,他一点知觉都没有,不会痛,也不会冷,好像他这具身体已经和理想阿光一起死去了。
一起死去的还有他的梦想,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肯接受他倾述的任何一个字。
那些无人可知的夜里,谁又会在乎他的梦想呢。
毕竟他是一个连做梦都不会的人啊。
梦想对他而言,本就是一场奢侈的高利贷。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偿还父亲的。
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雨中,他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走了多久。
车水马龙的街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擦身而过的人群也都消失在雨幕里。
少年最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没有人,他也走不动了,他无力地靠在墙上,这是他第一次忤逆父亲,结局当然是失败的,他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失败,他甚至没有得到过一个真正的表扬,除了羡月楼的小妹妹经常把阿光好棒挂在嘴边,他就只剩小说投稿得到出版社的夸奖,可那些都是他不为人知的梦想。
现在梦想也被父亲彻底打碎了,在他终于鼓起勇气袒露心声的这一天。
少年擦了擦酸涩模糊的眼睛,他已经分不清那些滚烫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了,又是谁把这场深冬的大雨煮沸了呢。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形清瘦、撑着伞、从小巷的另一头、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的人。
不知是伞面太重,还是雨水太大,那人走到面前,他却总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听到那人叹了口气。
他看到那人脚下染成鲜红的地面。
那人全身都在流着血,无论是身体,还是被血浸透的层层衣衫,鲜血流淌在地上,又渗进小巷的青石板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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