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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祎忙碌了太久,精神倏忽放松下来,便舍不得离开梦境。

醒酒室里有人来了又走。贺品安守着阮祎,寸步不离,偶尔盹会儿,要不了多久又睁开眼看看他,仿佛他会凭空消失似的。

一晃到了凌晨四点多,越夜越凉。辅警为他送来一条毯子,他用小毯裹住阮祎,同时借这姿势抱住了他。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感到怀里的人挣了挣。

阮祎醒转过来。他低下头,阮祎便仰头看他。

他们在拥抱里对望,一时都觉得别扭,因而阮祎只用手稍抵了一下他,他便匆匆结束了这拥抱。

环顾四周,阮祎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但看到贺品安总是很安心。

他也不怕,只是无措地舔了一下嘴唇,说话时才发觉嗓子哑了。

“你来做什么?”

不是直截了当地走了吗?又来找他做什么?

他赌气地想,心中却好似藏了只即将破壳而出的雏鸟。

贺品安应答不上,沉默许久,仿佛搜肠刮肚就为了凑这样一句话。

他把擦拭干净的琴弓递到阮祎手里。

他说:“你丢在江边的,我找回来了。”

归还失物。这是一件使人只能道出感谢的事。

原本阮祎还攒了很多赌气的话,这下一概讲不出了。

他把琴弓放进琴盒里,恍惚了许久。他想,贺品安知道自己醉酒,知道自己去江边为他拉琴了吗?贺品安是怎么找到他的琴弓的?

阮祎小声地说:“谢谢。”

他把双手搭在桌上,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

忽然,贺品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只比贺品安的掌心大一点儿。贺品安轻易地,结结实实地握住他,那是一双温暖干燥的手,令他在刹那间感到没有什么不可托付。

“往后喝了酒,不要在外面乱晃,尤其不要往江边去。”

这话由他来说,阮祎掩藏在心底的委屈便也找到了出口。

阮祎的指尖扣进了贺品安的指缝,心却很乱。

“是你走了,是你把我一个人撇下走了。”

“我没……你骗我说有夜戏,我才会回去工作!”

“那你还说,你不要我跟别人讲我们的关系。”

“我分明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提议,你觉得不好,你都可以跟我讲,我们就再商量,我又不会强迫你。”

“那改剧本的事怎么算呢?制片姐姐说你要改了男二的结局。你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要我不许喜欢你,去喜欢别人吗?”

“神经病才搞这种暗示!我……我看项目书里,把你那角色写得惨兮兮的,我就说改个好点的结局。谁说好结局就一定要他跟别人谈恋爱呢?他学业有成不行吗,他日进斗金不行吗!你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他们为着琐事争执,手却照旧那样握着。

贺品安抓他抓得很紧,阮祎的虎口被他勒得发疼。

“开车过来的路上,一直下雪,新闻里说有人跳了江,”听到男人忽地加重语气,看他双眼里布满血丝,阮祎的心飞快地跳起来,他听见贺品安说,“我害怕!我想到窗沿上结起冰棱子了,我就他妈的害怕!我他妈的……”

他发泄似的骂脏,也并没有怪阮祎的意思,只是在一个亲近的语境下同他诉说着苦涩的心绪,却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阮祎突然在他眼前扑簌簌地掉眼泪。

他于是不再骂了。

他焦急地问:“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祎哭着摇头,贺品安见安慰不住,就把那小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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